夜色,如墨。
洞府外,偶有不知名的妖兽低吼,声音遥远,被禁制隔绝。
洞内,一小堆篝火“噼啪”作响,橘红色的光映着石壁,也映着叶尘专注的侧脸。
他身前,放着一具刚刚处理好的、不知名的野兔。
这是他白天在洞府附近,用最原始的陷阱捕获的。
没有灵力,没有煞元,仅凭前世的生存技巧。
他将兔肉切成小块,用一根削尖的树枝串起,架在火上慢慢翻烤。
肉中的油脂被烤出,滴入火中,发出“滋啦”的声响,香气四溢。
他烤得很认真,每一个细节都一丝不苟。
仿佛这不是一顿果腹的晚餐,而是在炼制一炉绝世丹药。
石床上,邀月依旧安静地睡着。
五天的滋养,她的脸色比刚来时好看了许多,透着一丝淡淡的红润,呼吸也平稳悠长了不少。
叶尘的目光不时会飘向她。
眼神中,有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柔和。
他将一块烤得外焦里嫩的兔肉取下,放在一片洗干净的大叶子上,晾了晾,又用随身携带的匕首,细细地切成肉末。
他走到床边,坐下。
“喂,该吃饭了。”他轻声道,像是在对一个熟睡的人说话。
邀月自然没有任何反应。
叶尘也不在意。
他小心翼翼地扶起邀月的上半身,让她靠在自己怀里。
这个动作,他已经做得十分熟练。
他一手揽着她柔软的腰肢,让她能舒适地靠着,一手端着叶子,用匕首尖,挑起一点点肉末,极其耐心地往她那微微张开的、如樱桃般的唇边送去。
“我知道你现在没法自己吃,先将就一下。”
“这山里的兔子,味道还不错,没放盐,但有股草木的清香。”
“等你醒了,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他一边喂,一边自言自语。
声音很轻,像是在说给她听,又像是在说给自己听。
昏迷中的人,吞咽是一种本能。
肉末送入她口中,她便会下意识地、缓缓地咽下。
只是过程很慢,很慢。
喂完一小块肉,足足花了一炷香的时间。
叶尘的额头,已沁出细密的汗珠。
这比他打一场大战,还要耗费心神。
他放下叶子,又取出一个水囊,同样耐心地,一点一点喂她喝下几口清水,润了润她干涩的嘴唇。
做完这一切,他才长舒一口气,将她重新放平,盖好外袍。
他自己则回到篝火旁,拿起剩下的兔肉,大口地咀嚼起来。
没有味道。
但他吃得很香。
吃完晚餐,他没有立刻休息,而是开始为第二天的外出,做最后的准备。
他从储物戒中,取出了一大堆东西。
瓶瓶罐罐,各种材料,还有一些他以前随手炼制的、没什么品阶的法衣。
他要做的,是“换一张脸”。
不是简单的易容术,而是从头到脚,从里到外,彻底变成另外一个人。
一个全新的身份。
一个在七年后的灵虚界,不会引起任何人怀疑的身份。
他取出一个小小的丹炉,将几种常见的、能改变肤色和骨骼的草药扔了进去,用最基础的控火诀,炼制出一团黑乎乎的药泥。
他将药泥,均匀地涂抹在脸上、手上,以及所有裸露在外的皮肤上。
很快,他原本白皙的皮肤,变得黝黑而粗糙,像是常年风吹日晒的庄稼汉。
他又催动灵力,以一种极其精密的控制力,让自己的面部骨骼,发生极其细微的错位。
颧骨,高了一分。
鼻梁,塌了半分。
下巴,也变得更方正了一些。
前后不过一刻钟,镜子里那个清秀俊朗的青年,已经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面容普通、甚至有些木讷的中年汉子。
气质,也从原本的深邃内敛,变得怯懦而又带着一丝久居山林的质朴。
叶尘对着水面倒映出的影子,反复打量,直到确认没有任何破绽,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但这,还不够。
外貌,只是第一层伪装。
一个人的习惯、气息、乃至于灵力波动的特征,才是更难模仿的。
他从一堆法衣中,挑出了一件最不起眼的灰色短褂。
这是他早年还是炼气期时,穿过的一件法衣,品阶低劣,上面甚至还有几个洗不掉的补丁。
他穿上短褂,又从储物戒中,取出了一个小小的、毫不起眼的药篓,背在身后。
最后,他看向了自己体内。
他将丹田内那仅存的、恢复不久的灵力,以一种特殊的功法,强行压缩、混淆。
很快,他整个人的气息,便从原本的“深不可测”,变成了一个平平无几的……炼气七层。
这是一个很微妙的境界。
不高,不低。
在修真界,属于最底层、最常见的那一拨。
既不会因为太弱而寸步难行,也不会因为太强而引人注目。
“林凡……”
叶尘看着水中的倒影,轻声念出了一个名字。
这是他为这个新身份,取的名字。
普通,平凡,丢在人堆里,都不会有人多看一眼。
从今天起,他就是林凡。
一个在落云山脉采药为生、修为平平、只想赚点灵石糊口的……中年散修。
他对着水面,开始练习“林凡”的表情。
眼神要躲闪,不能与人对视。
腰要微微佝偻,带着一丝常年采药留下的劳累。
说话的语气要迟疑,甚至带点结巴。
……
他一遍又一遍地练习,将自己完全代入到这个新的角色中。
直到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就是那个在深山老林里,挣扎求生的林凡。
做完这一切,天边,已泛起一抹鱼肚白。
新的一天,要来了。
叶尘最后看了一眼石床上安睡的邀月,眼神重新变得坚定。
他没有再犹豫,转身,走出了这个庇护了他五天的洞府。
清晨的山林,空气格外清新,带着露水的湿气。
叶尘背着药篓,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山脉外围走去。
那唯一的人类聚集点——落云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