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经星骸巨兽与空间乱流的洗礼,原本数十人的妖族队伍,此刻仅剩三十余人,且大多身上带伤,气息不复初来时那般鼎盛。陨落者的鲜血与残骸,已永远留在了那片冰冷虚无的航路之中,成为了这归墟之地微不足道的一抹尘埃。
队伍的气氛凝重了许多,少了最初的躁动与轻视,多了几分劫后余生的沉郁与对前路更深的敬畏。领队的石岳妖将脸色紧绷,下令全速前进,尽可能缩短在这危机四伏的航路中停留的时间。
众人不敢怠慢,收敛心神,将速度提升到极致,化作一道道流光,在无数星辰碎片与大陆残骸的缝隙间穿梭。越是往前,周围的景象便越发显得光怪陆离,破败死寂。
破碎的星辰不再是简单的岩石与金属,有些表面覆盖着凝固的、色彩诡异的岩浆,有些则缠绕着永不熄灭的幽蓝火焰,更有甚者,整个星体被某种巨大的力量撕裂,断面光滑如镜,残留着令人心悸的锋锐道韵。那些漂浮的大陆碎片更是千奇百怪,有的上面还矗立着倾颓的、风格迥异的古老建筑群,有的则遍布深不见底的裂谷,从中喷涌出混乱的能量风暴,还有一些大陆碎片上,竟覆盖着皑皑白骨,不知是属于何种生灵,堆积成山,望之令人头皮发麻。
虚空之中,弥漫着一种无形无质,却又无处不在的“意”。那不是杀气,也不是邪气,而是一种更为宏大、更为本质的“道韵”——万物终结,一切归于虚无的“终焉道韵”!这股道韵侵蚀着一切生机,扰乱着修行者的道心,若是心志不坚、修为不足者在此长久停留,恐怕无需外敌,自身道基便会在这无尽的死寂与绝望中自行崩溃。
不少妖族天骄已经面色发白,不得不分出一部分心神抵抗这股终焉道韵的侵蚀,行进的速度也受到了一些影响。
然而,这股令大多数妖族感到不适的终焉道韵,对于林玄而言,却有着一种奇异的……亲和感。
他体内的混沌雷丹,本就蕴含着毁灭与新生的对立统一,尤其是在领悟了终焉道韵,并将其融入自身大道之后,这外围区域的终焉气息,不仅无法侵蚀他,反而让他对自身道途有了更深的感触。混沌雷丹甚至自发地缓缓旋转,如同呼吸般,一丝丝地汲取着周围那稀薄的终焉道韵,进行着某种微不可察的淬炼与补充。他灵魂深处那枚“棺仆追猎印记”,在这浓郁的终焉环境下,似乎也受到了一定的压制,变得不那么活跃。
韩灵儿身负凤凰涅盘真意,代表着极致的生机与在毁灭中重生的希望,对这终焉道韵天生有着强大的抗性。她周身隐隐有淡金色的涅盘真火流转,将侵袭而来的死寂之意灼烧净化,护持己身。
两人在这绝望之地,反而显得比大多数妖族更为从容。
不知又前行了多久,或许是一日,或许是数日,在这片时空都显得紊乱的区域,时间的概念已然模糊。
终于,在穿过一片由无数细小晶体碎片组成的、折射着迷离光彩的“碎晶带”后,前方的景象豁然一变,或者说,是“稳定”了下来。
不再是零散的碎片与狂暴的乱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相对“完整”的、广阔到难以想象的……废墟之域。
这里,仿佛是一个巨大到无法形容的世界崩碎后,留下的相对集中的残骸区。无数块大小不一、形状各异的大陆碎片,如同漂浮的岛屿,静静地悬浮在幽暗的虚空背景之中,彼此间相隔或远或近,由一些断裂的山脉或凝固的能量河流隐约连接。这些大陆碎片,最小的也有方圆百里,最大的,甚至堪比外界的一方州域!
它们共同构成了一个巨大的、环绕着远方那深邃黑暗核心的“环带”——归墟之眼的外围区域!
这里的终焉道韵更加浓郁,几乎化作了实质的灰色雾气,缭绕在每一块大陆碎片之间。虚空之中,不再有星辰,只有那些大陆碎片本身散发出的、或微弱或诡异的光芒,以及从极远处归墟核心传来的、吞噬一切光线的黑暗。
死寂,是这里永恒的主题。
绝望,是这里不变的底色。
甚至能看到一些大陆碎片上,残留着巨大无比的爪痕、剑孔、拳印……那是属于上古甚至更久远时代的战斗痕迹,历经万古岁月,其上残留的道韵与杀意依旧未曾完全散去,无声地诉说着曾经的惨烈。
“我们……到了。”石岳妖将停下身形,声音干涩,带着一丝如释重负,更有着深深的凝重,“这里,便是归墟之眼的外围,被称为‘寂灭大陆带’。再往前,便是真正的核心禁区,那里的空间更加脆弱,法则更加混乱,危险也呈指数级增长。”
幸存的妖族们望着眼前这片无边无际、死气沉沉的废墟之域,皆感到一阵发自灵魂的寒意。与这里相比,之前遭遇的星骸巨兽和空间乱流,简直就像是开胃小菜。
这里,才是真正的绝地入口!
林玄悬浮在最前方,混沌雷丹微微共鸣,帝血残图在怀中传来清晰的温热感,指向这片寂灭大陆带的深处。他深吸一口气,感受着那浓郁的终焉道韵,眼神锐利如刀。
历经艰险,他们终于抵达了目的地。
而真正的挑战与机缘,就隐藏在这片万古废墟之中。
“找一处相对安全的大陆碎片,暂时落脚,恢复元气,再图后续。”林玄沉声道,他的声音在这死寂的虚空中,显得格外清晰。
石岳妖将点头同意。当下,队伍开始小心翼翼地选择了一块体积中等、表面相对平整、残留能量波动较弱的大陆碎片,缓缓降落下去。
脚踏在冰冷、坚硬、不知由何种材质构成的地面上,感受着那无孔不入的终焉道韵,所有人都明白,短暂的航路结束了。接下来,他们将在这片埋葬了无数纪元秘密与恐怖的废墟之中,为了生存,为了机缘,为了各自的使命,展开一场更为残酷的角逐。
归墟之眼的探索,正式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