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元达不理伙计在一旁翻白眼,对这丫头的道谢很是受用,见丫头走远,回头很是瞪了一眼伙计。
什么时候他做事要个伙计来翻白眼给他看了!!
小伙计一激灵,平时掌柜的和善不与他计较,却忘了掌柜的永远是掌柜的,不是他能置评的,赶紧低头逃回铺子后头整理东西去。
就在单元达准备仔细翻稿子时,书肆门口走进来一人,来人人高马大的瞬间挡去大部份光线,他只能放下稿子抬头看去。
这一看,可了不得了,这本该远在京城的贵公子居然出现在这小小的临元县!
“齐二公子,稀客啊!”
若怀清晚走一步,必定能认出这单掌柜口中的齐二公子就是前天救她的那位齐禹齐大叔。
齐禹看着走远的小丫头,皱了一下眉却也只是一下。
“怎么?我不能来?”
“呵呵,哪能呐!欢迎之至!你能来我这小店,令小店顿时蓬荜生辉!”
单元达嘴上说着漂亮话,心里却是打起鼓,这位爷搞得这胡子拉碴的是想干啥!是混江湖的配套装备吗?
齐禹不理这眯眯眼,倒是转身打量起他这小店。
铺面不大,里面倒是内藏乾坤,布置地还算井井有条,墙上挂的诗句也挺大气磅礴的。
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看来这位大哥就算自己发配自己到这种犄角旮旯也是心存雄心壮志。
“你真打算在这窝一辈子啊?”
单元达也是眯着眼看着那幅字,恍然未闻。
齐禹也不恼,拿起柜台的一本典籍翻着看。
“秦姨隔几天就去正院一次,去一次病一场,你就不想将秦姨接到身边照顾?”
单元达也是京城人士,是京城安远侯府三房庶子,在京城时与齐禹也算是交情匪浅。
与齐禹的盛名在外不同,他在京城那是毫不起眼,在安远侯府也是渺小的存在,渺小到安远侯都不一定能记起他还有这么一个孙子。
就这样一个人,三年前反出安远侯府,来到这犄角旮旯开了家小小书肆。
秦姨是单元达的亲娘,也是侯府三爷的贵妾秦姨娘。秦姨年轻时与他母亲交好,不过世事弄人,好好一个工部侍郎家的姑娘不得已成了安远侯府三房的一房妾侍,即使是贵妾,那也是低人一头的妾侍。
单元达作为庶子,还是不得宠的庶子,侯府好的资源根本轮不到他,也是他本事,寒窗苦读终是考上举人。
本朝举人就有入仕资格,一般都是中下级官吏,比如教谕等学官或是县丞主簿之类佐官。不过授了官职就有了自食其力的资本,还未春闱单元达就动了脱离侯府出来单过的念头。
不过,他到现在也没想通,第一个出来反对居然是他的亲娘。
他寒窗苦读就是为了有一天能带着亲娘独立出来,离开那个肮脏的地方。
结果,他娘临时变卦。
这一棒槌敲到他头上,无异于晴天霹雳。
他也狠绝,转头收拾包裹离开京城,远远地离开侯府。
至于他娘,爱咋咋地,他不想管了。
“她不想离开,我能有什么办法?”
三年过去,气早消了大半,决绝的话他说不出口,说起他娘他只剩下满满的无力感。
“你就没想过,她为何不想离开?” 这榆木疙瘩将自己发配到这小县城三年怕是从没往安远侯府送过消息,也从没收到过秦姨的只字片语。
确实,单元达想不出理由。
说她爱慕他爹离不开他,这是痴人说梦,他娘看向他爹从来都是冷漠的。
当初他娘是被迫嫁与单三爷的,两人没有感情基础,他娘甚至为了不想怀孩子硬生生喝了十三年的避子汤。不想他单元达命大,就这样也能来到这个世界。
说他娘爱慕虚荣,这更不可能,他娘平时连首饰都不戴,出入都是一袭布衫,是节俭的不能再节俭。
可,除了这些他想不出她留下的理由,这府里还有什么她留念的。
“我刚才第一句就说了,秦姨在你离开后隔几天就去正院,你想她去正院干嘛?”
“她去正院能干嘛,不过就是李氏凭着正室夫人的名头想折磨我娘。”
单元达几乎在说完的瞬间想到了原因。
“你是说,李氏逼的。”
“我娘也是这么猜测,她多次约秦姨出门都被她婉拒,我娘察觉不对找上门去。秦姨她病了,不是什么大病,却是抑郁成疾,人消瘦了很多。”
“你,有空回去一趟。”这是他去年过年回去时他娘说的,不知这又过去近一年,秦姨那里现在又是如何光景。
单元达红了眼,他娘这些年过的什么日子他再清楚不过。
安远侯府三房正室李氏是面甜心苦的主,对外是一副贤惠仁慈的模样,回了府里那是再尖酸刻薄不过的;单三爷平日里端的是副风流倜傥的公子哥模样,却上不能安抚李氏下不能善待他娘,只是侯府里顶顶无用的单三爷罢了。
他娘当了三房的妾侍,是一日不得安宁,她狠着心喝了十年的避子汤,可他还是出生了。
他一出生就将他娘与李氏十年的平衡打破,李氏那是恨不得日日将他娘叫到跟前“伺候”。而那单三爷给他取名单元达,又是进一步将他们娘俩推进深渊。
元之一字,代表的是为首的、第一个,这又时时在提醒李氏,她当时因听闻单三爷纳他娘为贵妾时而激动摔倒流产的大儿子。
李氏激烈反对,叫什么都可以,就是不能带元。他娘也反对,不过单三爷是个浑人,他决定的事就是九头牛也难拉回,就是为了一名儿闹到了侯爷面前也没改变他叫单元达的事实。
至此,李氏就单方面与他们娘俩不死不休!
他娘抑郁成疾不过是早晚的事。
齐禹也不是多嘴的人,言尽于此,他拍拍单元达肩膀,算是安慰,然后,潇洒地提步离开。
单元达忙着伤心也没空理他。
他娘在乎的唯有他,李氏能逼迫他娘也只有他。
可是他都为了避开侯府避开三房都谋划打算到外地去任职,就这样他们还不肯放过他们。
为什么?
就为了折磨他娘吗?
李氏虽刻薄恶毒但做事却是从来深谋远虑的,她将他娘扣在府里不外是为了拿捏他。
这是看他考中举人,怕他抢了她那蠢材二儿子在府里的风头?!
呵呵!
就她那傻儿子,就算把东西递到他手里他也未必能拿的住!
他从来不奢望府里的任何资助,他要的是堂堂正正带着他娘出来,堂堂正正的给他娘挣取诰命。
既然他们步步紧逼,半点不顾念他还是姓单的,如此,那就别怪他了!
该他的,他半步不让,一点一滴都要拿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