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凤凰的话语如同冰冷的楔子,钉入了我们刚刚因通过照骨镜考验而稍显振奋的心。返回各层?逆转所有倒悬棺椁?在这地动山摇、塔底凶物即将破封的当下?
短暂的死寂被脚下传来的、更加剧烈的震动打破。穹顶的碎石簌簌落下,砸在那具暗金色的镜棺上,发出叮当脆响。来自地底深处的恐怖脉动越来越强,仿佛一颗属于远古恶魔的心脏正在复苏,每一次搏动都带着撕裂一切的怨毒与饥渴。
“为什么……要逆转棺椁?”陆知简声音干涩,问出了所有人的疑惑。
蓝凤凰的手依旧按在镜棺上,那棺椁表面的云雷纹光芒流转,与照骨镜顶的乳白光华交织,似乎在维系着某种微妙的平衡。她语速极快,却清晰无比:
“九重尸塔,是一个整体。第一层的倒悬棺,并非仅仅是为了‘镇魂’,它们更是一个庞大封印网络的能量节点!每一具棺椁底部蠕动的咒文,都在汲取被镇压亡魂的怨念,将其转化为一种特殊的‘逆阴之力’,通过第二层的阵法汇聚、传导,最终汇入塔底,作为封印‘地只’的主要能量来源之一!”
她目光扫过我们震惊的脸:“所谓‘逆转仪式’,并非直接对抗‘地只’,那无异于螳臂当车。而是釜底抽薪!通过逆转所有倒悬棺椁,改变能量节点的性质,将从‘镇压’转为‘释放’,暂时中断对塔底封印的能量供给!”
“中断能量供给?”林闻枢立刻抓住了关键,“那封印岂不是会立刻崩溃?”
“不会立刻崩溃,但会急剧衰弱!”蓝凤凰解释道,“千年封印,自有其惯性,且塔灵意志尚存部分。中断能量供给,会创造一个短暂的、封印力量最薄弱的‘窗口期’。在这个窗口期内,‘地只’的气息会外泄,与塔灵意志的联系也会变得清晰。我才能借助你们的力量,特别是……”
她的目光再次落在我那黑气缭绕的左臂上,“……那种与塔内煞气同源却又被奇异炼化过的阴性能量,强行切入塔灵与‘地只’的连接,将那个探险家身上的‘缚灵锁’诅咒,转移出来!”
转移诅咒!原来这才是解除诅咒的真正方法!并非消灭,而是转移!
“转移到哪里?”云梦谣急切地问。
蓝凤凰沉默了一下,缓缓抬起了自己的左手,撩起了靛蓝色苗服的袖口。在她白皙的手腕内侧,一个与那探险家身上无形锁链痕迹极其相似的、淡淡的、仿佛由内而外透出的青黑色瘀痕,赫然映入我们眼帘!
那瘀痕如同一个粗糙的、未完成的锁链图案,缠绕在她的腕脉之上!
“这……!”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守陵人的宿命之一,”蓝凤凰的声音平静得可怕,仿佛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便是在必要时,成为诅咒的最终容器。这是我的责任,也是……我的选择。”
她早已做好了牺牲的准备!以自身承受那可怕的诅咒,来换取闯入者的一线生机,也为了……可能存在的其他目的?
震撼、敬佩、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在我们心中翻腾。这个看似冰冷疏离的苗女,内心竟藏着如此决绝的意志。
“没有……别的办法了吗?”公输铭带着哭腔问道,他不愿意再看到有人牺牲。
蓝凤凰摇了摇头,放下衣袖,遮住了那触目惊心的瘀痕:“这是唯一可行,也是代价最小的办法。若是让‘地只’彻底苏醒,或者让诅咒继续蔓延,死伤将远超于此。”
她指向那具镜棺:“通往上面各层的‘捷径’,就在这里。镜棺与照骨镜共鸣,可以短暂打开一条连接各层核心节点的通道,让我们能快速往返。但每一次开启和通过,都会消耗镜棺积蓄的力量,并可能进一步惊动塔灵和‘地只’。我们必须在能量耗尽前,完成所有棺椁的逆转!”
就在这时,整个第七层猛地剧烈倾斜了一下!仿佛塔基正在被某种巨力撼动!照骨镜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镜顶的乳白光华急剧闪烁!
“没时间犹豫了!”蓝凤凰厉声道,“地只苏醒在即!我们必须立刻开始!你们负责逆转棺椁,我会在每一层引导你们找到核心节点,并尽量稳住局势!”
她双手猛地按在镜棺之上,口中再次吟唱起那古老晦涩的僰人歌谣。镜棺表面的雷纹光芒大盛,棺椁内部那光滑如镜的底部,竟然如同水面般荡漾起来,映照出的不再是我们倒影,而是一片模糊的、不断变化的景象——时而闪过第一层倒悬棺林的角落,时而显现第三层尸蛊瓮间的缝隙……
一条极不稳定的、通往上面各层的“快速通道”,正在被强行打开!
“走!”蓝凤凰低喝一声,率先一步踏入了那荡漾的“镜面”之中,身影瞬间消失。
我们互相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决绝。已经没有退路可言。
“我负责第一层!”萧断岳抹去嘴角的血迹,眼中凶光毕露,“那些铁链子,老子这次非把它们全拆了!”
“我和林闻枢去第三层!”陆知简立刻接口,“我们对那里的结构和尸蛊特性更了解一些!”
“我和公输铭去第二层,”云梦谣拉住公输铭的手,“第二层相对空旷,压力可能小一些,小铭可以帮忙寻找节点。”
玄尘子和罗青衣则看向我。
“我和逍遥,随时策应。”玄尘子沉声道,“丁小友的状态不稳定,需要有人照应,而且他的力量是关键。”
分工明确。虽然前路凶险万分,但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不再犹豫,我们按照分工,依次踏入那荡漾的镜棺通道。
天旋地转,空间扭曲的感觉再次袭来,但比进入镜界夹缝时更加狂暴混乱。仿佛在一条被巨力撕扯的管道中穿行,耳边是塔身崩裂的轰鸣和地只苏醒的低沉咆哮。
当我从强烈的眩晕中恢复,发现自己和玄尘子、罗青衣出现在一个相对稳定的、位于第一层边缘的阴影处时,萧断岳已经如同狂怒的犀牛,冲向了那片再次开始蠢蠢欲动的青铜锁链和倒悬棺林!
而整个尸塔,如同一个被敲响了丧钟的巨人,正在从沉睡走向彻底的疯狂与崩解!
逆转乾坤,舍身封印的最终序幕,就此拉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