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道倾斜向下,空气中的腥腐味渐渐被一种更加古老、更加沉重的气息所取代。那是一种混合着岩石、金属锈蚀以及某种难以言喻的、仿佛来自远古蛮荒的苍凉气味。脚下的地面不再是松软的苔藓和碎石,而是变成了某种坚硬的、带着天然纹路的暗青色岩石,表面异常光滑,仿佛被什么东西常年摩擦。
手电光(萧断岳从那些黑衣死者身上搜刮来的,光线强了不少)照向前方,通道变得异常宽阔,两侧岩壁呈现出一种奇异的弧度,上面布满了巨大的、非人力所能为的刮擦痕迹,深达数尺,如同某种庞然大物曾在此蜿蜒爬行。
“这痕迹……”玄尘子停下脚步,用手触摸着岩壁上那光滑深邃的凹槽,指尖传来一丝微弱的、仿佛残留了千万年的温热,他脸色骤变,“是龙行迹!真正的、活着的龙,曾长久栖息于此留下的痕迹!”
丁逍遥和萧断岳闻言,心中俱是一震。龙,对于他们这些行走于地下世界的人来说,更多是风水气运的象征,是虚无缥缈的概念。而此刻,这实实在在、蕴含着某种残留生命波动的痕迹,却告诉他们,那传说中的生物,或许并非完全虚构。
“难道这哀牢山深处,真的曾是真龙巢穴?”萧断岳咂舌道。
丁逍遥鬼手之上的红痕,在此地变得异常活跃,微微发烫,仿佛与这古老的气息产生了共鸣。他体内的那丝沉眠龙气,也如同游子归乡般,传来阵阵悸动。
“不是巢穴。”丁逍遥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肃穆,“是……战场,或者说,是陨落之地。”
他指向通道深处,“龙气在此地充满了不甘、悲怆,还有……被撕裂的痛苦。”
三人继续前行,心情愈发沉重。随着深入,通道两侧开始出现一些散落的、巨大无比的骨骼化石!那些骨骼呈现出暗金色,质地如玉,却沉重无比,萧断岳尝试搬动一小块,竟感觉重若千钧。骨骼上布满了深刻的爪痕和啃噬的印记,仿佛经历过惨烈的厮杀。
“这些骨头……残留的威压好强!”玄尘子感受着那历经无数岁月仍未完全散去的磅礴气息,声音有些发颤。
终于,他们走到了这条“龙骸古道”的尽头。
眼前豁然开朗,是一个无法用语言形容其巨大的地下穹窿,其规模远超之前的佛心狱和九骨金刚所在之处,仿佛将整座山腹都掏空了。
而穹窿之中的景象,更是让见多识广的三人,瞬间窒息,浑身血液几乎冻结!
一具庞大到难以想象的巨兽骸骨,盘踞在穹窿的中央!
那骸骨蜿蜒如山脉,通体呈现出一种黯淡的暗金色,大部分被厚厚的、闪烁着各色幽光的晶簇所覆盖。其头颅如同一个小型山丘,即便失去了血肉,那空洞的眼窝和狰狞的角冠,依旧散发着令人灵魂战栗的威严与……无尽的悲凉。
在这具主骸骨的周围,还散落着许多相对较小,但同样巨大无比的其他生物骨骼,形态各异,有些类似巨蟒,有些则长着翅膀和利爪,显然是与这巨龙同归于尽的可怕存在。
整个穹窿,就是一个远古神战的战场遗迹!
“这……这就是南诏龙气的源头吗?”萧断岳张大了嘴巴,几乎无法呼吸。
玄尘子则被穹窿顶部和四周岩壁上的景象所吸引。那里,并非天然形成,而是布满了无数人工开凿的、密密麻麻的孔洞!每一个孔洞里,都插着一根刻满符文的黑色金属长钉!无数根这样的长钉,构成了一张覆盖整个穹窿巨骸的、庞大无比的金属巨网!
巨网之上,连接着九条格外粗壮的、如同成人手臂般的暗红色锁链!这些锁链如同活物般微微蠕动,另一端,则深深刺入那巨龙主骸骨的九个关键节点——头颅、七寸、以及四肢关节!
锁链之上,暗红色的光芒如同血液般缓缓流淌,不断抽取着巨骸中残存的、哪怕历经万古仍未彻底消散的龙气精华,通过那张金属巨网,向着未知的远方输送!
而在那巨龙骸骨的胸口位置(相当于人类心脏的部位),赫然有一个巨大的、触目惊心的空洞!仿佛里面的核心之物,早已被人取走!
“锁龙钉……抽髓链……”玄尘子声音颤抖,带着极致的愤怒,“段氏!他们不仅镇压龙怨,他们是在……亵渎祖龙!抽取其骸骨中残存的先天龙髓!这‘九骨’邪器,恐怕就是用这龙髓混合地脉之灵炼制的!他们是要人造‘伪龙’,窃取天地权柄!”
丁逍遥感受着此地那浓郁到化不开的悲怆与愤怒,体内的龙气疯狂躁动,鬼手之上的红痕灼热得如同烙铁!他终于明白,那沉眠的南诏龙气,其根源深处的痛苦从何而来!它不仅是被镇压,更是被持续不断地抽取、亵渎!如同一个被绑在刑架上,日夜被抽取骨髓的囚徒!
就在这时,那九根刺入龙骸的暗红锁链,似乎感应到了丁逍遥体内那同源却更加“新鲜”的龙气,猛地亮起了妖异的光芒!锁链蠕动加剧,发出哗啦啦的声响,一股强大的吸力凭空产生,竟要将他体内的龙气强行抽出!
同时,穹窿入口处,黑影闪动,那三个幽阙黑袍人,以及……那具眼窝中燃烧着浑浊火焰的九骨金刚,也追了上来!
前有亵渎祖龙的恐怖大阵,后有强敌追兵!
丁逍遥看着那被万钉穿身、锁链抽髓的庞大龙骸,一股源自血脉深处的、无法言喻的悲愤,如同火山般爆发出来!
他挣脱萧断岳的搀扶,踉跄着向前一步,抬起鬼手,指向那巨大的龙骸头颅,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仿佛不属于他自己的咆哮:
“你的恨……我看到了!”
“今日,我丁逍遥,便替你……斩了这枷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