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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船缓缓驶入一个被茂密竹林和陡峭山崖环抱的狭窄水湾。湾内水面平静,与外面依旧有些湍急的江流形成鲜明对比。几间歪歪斜斜的吊脚楼依着山势搭建在岸边,以粗大的木桩支撑,悬在水面上方,显得古朴而破败。缕缕稀薄的炊烟从其中一两间的屋顶升起,给这片荒僻之地增添了几分人烟气息。

“到咯,就是这里咯。”老刘头将船熟练地靠在一个简陋的木制小码头旁,系好缆绳。码头上堆放着一些渔网和修补工具,散发着淡淡的鱼腥味和桐油味。

丁逍遥等人互相搀扶着踏上吱呀作响的码头木板。长时间泡在冷水中,又经历了生死搏杀和精神冲击,此刻脚踏实地,一股难以言喻的疲惫和虚弱感如同潮水般涌来,几乎要将他们淹没。湿透的衣服紧贴着身体,在傍晚的江风吹拂下,冷得人牙齿打颤。

“刘师傅,多谢搭救。”丁逍遥强撑着精神,对老刘头拱了拱手,“不知可否行个方便,让我们借宿一晚,再弄点热食和干净衣物?我们可以付钱。”他示意了一下金万贯。

金万贯连忙从湿透的钱包里掏出几张同样湿漉漉、但面额不小的钞票,递了过去。

老刘头瞥了一眼钞票,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芒,他摆摆手,脸上堆起朴实的笑容:“要不得要不得,出门在外,谁没个难处。钱不钱的莫提了,几碗热饭、几件旧衣裳,我们这穷地方还是有的。跟我来吧,家里婆娘应该煮好饭了。”

他领着众人沿着一条湿滑的、长满青苔的石阶向上走,走向那几间吊脚楼中看起来最大的一间。那个年轻的帮手则留在码头收拾船只。

吊脚楼内部比外面看起来更加昏暗和简陋。堂屋中央是一个用石头垒砌的、冒着微弱火苗的火塘,上面吊着一个黑乎乎的铁锅,里面煮着一些看不清内容的糊状食物,散发出一股混合着野菜和劣质米粮的气味。墙壁被长年的烟火熏得漆黑,角落里堆放着各种渔具和杂物。一个穿着打满补丁蓝布衣服、头发花白的老妇人正坐在火塘边,默默地往里面添着柴火,看到老刘头带着一群陌生且狼狈的人进来,她只是抬起浑浊的眼睛看了一眼,又低下头去,没有任何表示。

“婆娘,弄点热水,再找几件干爽的旧衣服给这几个落难的后生换换。”老刘头吩咐道,语气随意。

老妇人默默地起身,走向里间。

“几位先烤烤火,驱驱寒气。我去看看饭好了没。”老刘头说着,也转身去了后面的厨房。

堂屋里只剩下丁逍遥几人和那噼啪作响的火塘。

“这地方……有点不对劲。”萧断岳压低声音,他那野兽般的直觉让他始终保持着警惕,目光锐利地扫视着这间简陋屋子的每一个角落,“太安静了。而且,那老刘头和他婆娘,看到我们这副样子,一点都不惊讶,也太镇定了点。”

陆知简借着火塘的光,仔细观察着墙壁和屋梁,低声道:“看这些木料的磨损程度和烟熏的痕迹,这屋子确实有些年头了。但……总觉得少了点寻常人家的生活气息。”

林闻枢闭目感应了片刻,眉头微蹙:“能量场很干净……几乎没有怨念或者其他异常波动。但是……有一种很淡的、被刻意掩盖的……监视感。”

玄尘子轻轻拨动着火塘里的柴火,灰烬飘起:“此地看似寻常,然气机凝滞,隐有隔绝之象。寻常村落,即便人烟稀少,亦当有鸡鸣犬吠,孩童嬉闹之声。此处,过于死寂了。”

丁逍遥默默点头,他也有同感。老刘头的出现和援手,看似合情合理,但结合这处荒僻的水湾、这过于安静的“村落”、以及那对老夫妇异乎寻常的镇定,一切都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他不动声色地摸了摸腰间,匕首还在。

这时,老妇人抱着几件打着补丁、但还算干净的粗布衣服走了出来,默默地放在他们旁边的木凳上,又提来一壶热水和几个粗陶碗,依旧一言不发。

“多谢大娘。”丁逍遥道谢,目光与老妇人那浑浊无神的眼睛对视了一瞬,对方立刻低下头,快步走回了里间。

众人也顾不上许多,轮流用热水简单擦拭了身体,换上了干爽的粗布衣服。虽然粗糙,但总算驱散了一些寒意。丁逍遥的左臂伤口在玄尘子的帮助下重新清洗、上药、包扎,过程疼痛难忍,但他硬是咬着牙没有哼出声。

老刘头端着一大盆冒着热气的、糊状的菜粥和几个黑乎乎的杂粮饼走了出来,放在火塘边的矮桌上。“乡下地方,没什么好招待的,将就吃点,暖暖身子。”

粥和饼的味道实在不敢恭维,带着一股霉味和土腥气,但饥肠辘辘的众人也顾不上了,勉强吃了一些填饱肚子。

饭后,老刘头安排他们在堂屋角落铺了干草的地铺休息。“晚上莫要乱走,我们这地方靠山临水,晚上不太平,有野物。”

众人点头应下。老刘头和他婆娘则回了里间,关上了房门。

堂屋里只剩下火塘里跳跃的微弱火光,映照着几张疲惫而警惕的脸。

“轮流守夜。”丁逍遥低声道,“我守第一班。老萧,你伤势轻,守第二班。道长,你负责照看林兄弟和陆先生,他们消耗太大。”

安排妥当后,除了丁逍遥,其他人都和衣躺下,很快便在极度的疲惫中沉沉睡去,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丁逍遥靠坐在墙边,匕首藏在袖中,耳朵捕捉着屋外的任何一丝动静。江风吹过竹林的沙沙声,远处隐约的江水奔流声,以及这吊脚楼本身在风中发出的细微吱呀声,构成了夜晚的主旋律。

时间一点点过去,夜色渐深。火塘里的火苗越来越微弱,最终只剩下一堆暗红的炭火。

就在丁逍遥准备叫醒萧断岳换班的时候,他的耳朵猛地一动!

他听到了一种极其细微的、不同于风声和水声的动静!像是……极其轻微的脚步声,还有……低语声?从吊脚楼的外面,甚至是……下面传来?

他轻轻挪到窗边,借着朦胧的月光,透过窗户的缝隙向外望去。

只见在码头方向,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多出了几条黑影!他们如同鬼魅般聚集在一起,低声交谈着什么,目光时不时地瞟向这间吊脚楼。而其中一道身影,赫然便是那个看似憨厚老实的老刘头!他此刻脸上哪里还有半分朴实,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精明的、甚至带着一丝贪婪的算计!

丁逍遥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他们果然没有猜错!这根本不是什么普通的渔村,老刘头也绝非善类!他们这是才出龙潭,又入虎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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