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逍遥感觉自己像是在一片温暖的海水中漂浮,意识缓慢地从深沉的黑暗中上浮。他听到耳边有模糊的说话声,还有草药燃烧时特有的、略带苦涩的清香。
他费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模糊的视线逐渐聚焦。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云梦谣写满担忧的俏脸,以及陆知简那副标志性的、沾着点灰尘的眼镜。
“逍遥哥!你醒了!”云梦谣的声音带着如释重负的喜悦,连忙用湿布巾擦拭他的额头。
“我们……在哪?”丁逍遥的声音沙哑干涩,喉咙像是被砂纸磨过。
“还在接天峰的山洞里。”陆知简扶了扶眼镜,脸上带着疲惫却兴奋的笑容,“你已经昏迷一天一夜了。仪式……成功了!”
成功了?丁逍遥猛地想起昏迷前那跨越空间的感应,以及脑海中那句模糊的“吵死了”……
“老萧呢?!”他挣扎着想坐起来,却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和全身肌肉撕裂般的酸痛,尤其是肩膀的伤口,更是传来钻心的疼痛。
“你别动!”云梦谣连忙按住他,“萧大哥他……醒了!”
醒了!
这两个字如同最强的兴奋剂,让丁逍遥暂时忽略了身体的痛苦,急切地追问:“他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对劲?”
云梦谣和陆知简对视一眼,脸上兴奋的神色稍稍收敛,露出一丝复杂。
“萧大哥的身体恢复得很快,蝴蝶妈妈的本源之力和星辰之力似乎极大地滋养了他的肉身,现在比受伤前可能还要强壮一些。”云梦谣斟酌着语句,“但是……他的精神方面,似乎出现了一些……问题。”
“问题?”丁逍遥心头一紧。
陆知简接口道,语气带着困惑:“他确实醒了,意识清晰,能认得出我们,记得大部分事情。但是……他的性格,或者说某些反应,好像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具体哪里不一样,两人也说不清楚,只是一种模糊的感觉。
丁逍遥再也躺不住,在云梦谣的搀扶下,强撑着走出山洞。外面阳光刺眼,接天峰依旧云雾缭绕,但气氛似乎不再那么阴森。
他们简单收拾后,立刻下山。丁逍遥归心似箭,几乎感觉不到身体的疲惫和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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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湾苗寨。
当丁逍遥三人风尘仆仆地赶回寨子时,立刻感受到了与往日不同的气氛。寨民们看到他们,纷纷投来感激和敬畏的目光,但眼神深处,似乎还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怪异。
龙阿公和石岩迎了出来,老人的脸上带着欣慰,却也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忧虑。
“丁兄弟,你没事就好。”龙阿公拍了拍丁逍遥的肩膀,目光却不由自主地瞟向寨子中央那栋吊脚楼。
丁逍遥没有多言,径直走向那栋吊脚楼。
推开虚掩的木门,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棂,在屋内投下斑驳的光影。一个高大魁梧的身影,背对着门口,静静地坐在窗边的竹椅上,望着窗外连绵的青山。
听到开门声,那身影缓缓转过头来。
是萧断岳。
他的脸色红润,眼神清澈,甚至比受伤前看起来更加精悍。看到丁逍遥,他脸上露出一丝笑容,站起身:“老大,你回来了。”
声音洪亮,中气十足。
一切都似乎很正常。但丁逍遥的心,却猛地沉了下去。
不对。
萧断岳的眼神,太平静了。那不是劫后余生的庆幸,也不是兄弟重逢的激动,而是一种……近乎淡漠的平静。就像一潭深水,表面波澜不惊,却看不到底。
而且,以萧断岳的性格,见到他醒来归来,第一反应应该是冲上来给他一个熊抱,然后扯着嗓子骂娘,抱怨自己躺了多久,或者嚷嚷着要喝酒吃肉。
绝不该是这么平静地站起身,说一句“你回来了”。
“老萧……”丁逍遥走到他面前,仔细打量着他,“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萧断岳活动了一下手脚,关节发出噼啪的脆响,他笑了笑:“好得很,从来没这么好过。感觉力气大了不少,就是……好像睡了很久,有点记不清具体发生了什么。”
他看向丁逍遥肩膀包扎的位置,眉头微蹙:“你受伤了?”
“小伤,不碍事。”丁逍遥盯着他的眼睛,“你还记得昏迷前发生了什么吗?”
萧断岳努力回想了一下,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困惑和歉意:“只记得好像做了个很长的梦,乱七八糟的,最后好像听到你喊我……然后就醒了。具体的,记不清了。”
他避开了为丁逍遥挡下致命一击那段!或者说,他“忘记”了!
丁逍遥的心彻底沉了下去。他太了解萧断岳了,这家伙或许粗豪,或许冲动,但绝对重情重义,为了兄弟可以毫不犹豫地拼命。这样刻骨铭心的经历,怎么可能轻易忘记?
而且,他此刻表现出来的这种冷静和……疏离感,与那个一点就炸、性情如火的老萧,判若两人!
星辰聚魂,虽然成功唤醒了萧断岳,但似乎……也带来了某些意想不到的变化。是灵魂重塑过程中的损耗?还是那梦魇最后的怨念污染?抑或是……别的什么?
丁逍遥没有表露出内心的惊涛骇浪,只是点了点头,拍了拍萧断岳结实的胳膊:“醒了就好,好好休息。”
他转身走出吊脚楼,阳光照在身上,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
云梦谣和陆知简跟了出来,看着他凝重的脸色,都知道事情恐怕没那么简单。
“他的灵魂……似乎缺失了一部分,或者说……被‘修正’了一部分。”云梦谣低声道,语气不确定,“我感知不到任何邪恶或污染的气息,但就是……不对劲。”
陆知简也皱眉道:“像是……人格发生了微妙的偏移。”
初醒的萧断岳,看似完好,却笼罩在一层令人不安的迷雾之中。这究竟是福是祸?丁逍遥望着远山,心中第一次对那神秘的星辰之力,产生了一丝深深的忌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