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山山脉的隆冬,是铅灰色与惨白色的主宰。铅灰色的天空低垂,仿佛触手可及,将阳光吝啬地隔绝在外。惨白色的积雪覆盖着连绵的山峦,深可及膝,每前行一步都异常艰难。寒风如同无数把冰冷的小刀,穿透厚厚的御寒服,切割着裸露的皮肤。
丁逍遥一行人沿着信中可能隐含的线索——一些只有当地老猎户才懂的、关于特定山峰形状和古老地名的隐晦指向,艰难地向山脉深处跋涉。两辆经过防滑改装的越野车早已在一天前无法通行,被他们隐藏在一处背风的山坳里。此刻,所有人都只能依靠双腿和顽强的意志。
金万贯裹得像只臃肿的熊,每一步都喘着粗气,胖脸上挂满了冰凌,嘴里不断诅咒着这该死的天气和那封该死的信。萧断岳走在最前面,用工兵铲开路,坚实的背影如同一座移动的堡垒,为后面的人破开积雪。玄尘子和罗青衣步履相对轻盈,一个道袍飘飘,一个身形灵动,仿佛不受这恶劣环境的影响。公输铭和林闻枢则不时停下,用设备探测着周围的地形和磁场,试图寻找人工活动的痕迹。陆知简和云梦谣被护在队伍中间,一个仔细对照着地图和笔记,一个则闭目感应着周围的气息。
丁逍遥走在队伍侧翼,雷纹左眸在雪地的反光下显得格外深邃。他看似平静,但全身的感官都提升到了极致,警惕着可能来自任何方向的危险。这片被冰雪覆盖的原始山林,寂静得可怕,除了风声和他们踩雪的咯吱声,几乎听不到任何鸟兽的动静,透着一种不寻常的死寂。
“按照老猎人说的,看到那座像‘卧狼回首’的山峰,就该接近他们的活动范围了。”陆知简指着远处一座在风雪中若隐若现的山峦轮廓说道。
“卧狼回首……”萧断岳眯着眼看了看,“他娘的,这狼脖子都快被雪埋了,怎么看出来的?”
“经验。”玄尘子澹澹道,“山民世代相传的智慧,往往比精确的地图更可靠。”
众人继续前行,又翻过两道山梁。积雪越来越厚,风势也愈发勐烈,能见度急剧下降。
就在这时,走在前面的萧断岳突然停下脚步,蹲下身,用工兵铲拨开一片积雪。
“有发现!”
众人立刻围拢过去。只见被拨开的雪层下,露出了一串凌乱而巨大的脚印!那脚印绝非人类,形似熊掌,但尺寸却大得惊人,几乎有脸盆大小,而且陷入雪地极深,显示出其主人拥有恐怖的体重。
“是熊?这季节不该出来活动啊?”金万贯声音发颤。
“不是普通的熊。”罗青衣蹲下,用手指丈量了一下脚印的深度和间距,又仔细观察了边缘的痕迹,眉头微蹙,“脚印边缘有细微的冰晶凝结,步伐间距极大,移动速度很快。而且……你们闻到了吗?”
众人下意识地吸了吸鼻子,在凛冽的寒风中,隐约捕捉到一丝极其微弱的、混合着腐肉和某种腥膻的怪异气味。
“是某种变异生物?还是……”林闻枢脸色有些发白。
公输铭眼中白光扫描着脚印:“生物信息素残留分析……成分复杂,包含多种未知蛋白质结构。非数据库内已知任何物种。”
未知的生物,巨大的脚印,诡异的气味……这片看似纯净的雪域,隐藏着不为人知的危险。
“提高警惕。”丁逍遥沉声道,“沿着脚印方向,小心前进。”
追踪着这串巨大的脚印,队伍的气氛变得更加凝重。脚印蜿蜒向前,穿过一片枯死的白桦林,林中的树木许多都被蛮力撞断,显示出那生物狂暴的力量。
又前行了约莫一里地,走在侧翼的丁逍遥突然举手示意停下。
他目光锐利地望向左侧一片被积雪覆盖的乱石堆。在那石堆的阴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微微蠕动。
萧断岳立刻端起加装了瞄准镜的步枪,缓缓靠近。其他人也各自戒备。
随着距离拉近,那蠕动之物的轮廓逐渐清晰——那竟然是一个人!一个穿着破烂皮袄、蜷缩在石缝里、浑身覆盖着一层薄冰和雪沫的人!
萧断岳小心地将他拖了出来。这是个中年汉子,脸色青紫,嘴唇干裂,气息微弱,几乎已经冻僵。但他的手中,却死死攥着一把沾着黑褐色污迹的猎叉,身上还有几道明显的、像是被巨大爪子撕扯过的伤痕。
“是山里人!还活着!”萧断岳探了探他的鼻息,连忙喊道。
罗青衣立刻上前,检查伤势,同时取出银针和药丸,迅速施救。金万贯也拿出随身携带的烈酒,小心翼翼地给汉子灌了几口。
在烈酒和罗青衣银针的刺激下,汉子喉咙里发出一阵嗬嗬的声响,缓缓睁开了眼睛。他的眼神起初充满了恐惧和迷茫,待看清围在身边的是一群陌生但似乎没有恶意的人后,恐惧稍减,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度的疲惫和绝望。
“你们……你们是……”他声音嘶哑干涩,如同破风箱。
“我们是收到乌苏的信,来找山戎遗族的。”丁逍遥蹲下身,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和,“你遇到了什么?是那巨大的脚印主人吗?”
听到“乌苏”和“巨大脚印”,汉子的身体明显颤抖了一下,眼中再次被恐惧填满。他挣扎着想要坐起来,指着他们来时的方向,断断续续地说道:
“快……快走……是‘雪魔’……它醒了……它在狩猎……村子……村子回不去了……都被……被围住了……”
雪魔?围村?
众人的心勐地一沉。情况比他们想象的还要糟糕。不仅有针对个体的诡异疫病,还有威胁整个村落生存的未知怪物!
“村子在哪里?告诉我们!”丁逍遥抓紧时间问道。
汉子艰难地抬起手,指向风雪弥漫的更深处的山坳:“穿过……穿过前面的‘鬼哭峡’……就能看到……冰瀑后面……但……但过不去了……雪魔守着峡口……”
说完这些,他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头一歪,再次昏死过去。
鬼哭峡,冰瀑,被雪魔围困的村落……
线索拼凑起来,目标已然明确,但前路却布满了更加凶险的未知。他们不仅要面对诡异的疫病,还要在这冰天雪地中,与那被称为“雪魔”的恐怖生物周旋,才能抵达那个求救的村庄。
丁逍遥站起身,望向汉子所指的、被风雪笼罩的峡谷方向,目光坚定。
“走,去鬼哭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