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弩箭颤音还在耳边回荡,河床两侧土崖上,灰白色的身影如同鬼魅,无声地占据着制高点。消音手枪的枪口在晨曦中泛着幽蓝的冷光,带着死亡的气息将我们牢牢锁定。我们被困在干涸的河床底部,前路未卜,后路已断,如同瓮中之鳖。
空气凝固了,只剩下高原的风掠过土崖顶端的呜咽声。阿米尔老向导惊魂未定,被罗青衣死死按在卧牛石的阴影里。公输铭抱着古籍残卷的手微微颤抖,玄尘子拂尘低垂,眼神锐利地扫视着崖顶的敌人。云梦谣指尖扣住了几枚黑色的蛊丸,呼吸微促。
我背靠着冰冷的鹅卵石,大脑飞速运转。对方没有立刻开枪,说明他们想要活口,或者……在等待什么。
果然,崖顶一个看似头目的人,用生硬的汉语朝下喊道:“放下武器,交出所有从下面带出来的东西!可以留你们活命!”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河床里产生回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胁。
交出去?怎么可能!且不说这些用命换来的线索和传承的重要性,一旦交出,我们立刻就会失去所有筹码,生死完全操于他人之手。
“做梦!”萧断岳的怒吼声仿佛还在耳边,虽然他现在不在这里,但我知道,如果是他,一定会这么回答。
不能坐以待毙!必须制造混乱,寻找一线生机!
我向身旁的罗青衣和玄尘子使了个眼色。罗青衣微微点头,指尖已经夹住了数根细如牛毛的透明短针。玄尘子则不动声色地移动脚步,看似无意,实则已经调整到了一个可以瞬间爆发的位置。
云梦谣领会了我的意图,她突然发出一声尖锐的、不似人声的呼哨!
呼哨声起的瞬间——
罗青衣动了!她手腕一抖,数点寒星如同疾风骤雨,射向左侧崖顶那几个持弩的身影!目标并非致命处,而是他们的手腕和眼睛!与此同时,她另一只手猛地洒出一把淡黄色的粉末,粉末遇风即散,形成一片刺激性的雾障,虽然稀薄,却足以短暂干扰视线!
玄尘子几乎在同一时刻,拂尘如龙摆尾,猛地扫向地面!河床上的鹅卵石被一股无形气劲卷起,如同霰弹般射向右侧崖顶!力道之大,足以击碎骨骼!
“动手!”我低吼一声,在对方被这突如其来的反击打得措手不及的瞬间,猛地从卧牛石后窜出,不是向前,也不是向后,而是冲向右侧相对较低、也更靠近我们的一处土崖!
那里有一个因为雨水冲刷形成的浅浅凹陷和几丛顽强的耐旱灌木!那是我们唯一的,也是最后的掩体和高地争夺点!
“跟上!”
罗青衣拉起阿米尔,云梦谣和公输铭紧随其后,玄尘子断后,拂尘挥舞,格开了一支反应过来的弩手射下的冷箭!
“砰!砰!”几声沉闷的、加了消音器的枪声响起,子弹打在我们刚才藏身的卧牛石和周围的鹅卵石上,溅起一串串火星和石屑!
我们如同亡命的羚羊,在枪林弹雨中冲向那片小小的凹陷。子弹呼啸着从身边掠过,死亡的阴影紧紧相随。阿米尔老向导一个踉跄,差点摔倒,被罗青衣死死拽住。公输铭闷哼一声,一块被子弹崩飞的碎石划破了他的脸颊,鲜血直流。
十米!五米!三米!
就在最前面的我即将扑入那片凹陷的瞬间——
“轰隆!!!”
一声远超枪声的、震耳欲聋的巨响,猛地从我们身后,也就是河床的南侧入口方向传来!整个大地都随之剧烈一震!
紧接着,是更加密集、更加狂暴的枪声、爆炸声,以及……某种野兽般的、令人心悸的咆哮声?!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崖顶的伏击者和我们所有人都是一愣!
追击我们的那些人,似乎……被什么东西从后面袭击了?!而且听动静,袭击者的火力极其凶猛,甚至动用了爆炸物!
崖顶的伏击者显然也收到了通讯,一阵骚动,部分枪口下意识地转向了南侧入口方向。
机会!
“冲!”我抓住这千载难逢的机会,率先扑入了那片浅凹陷,然后转身,奋力将后面的罗青衣和阿米尔拉了上来。公输铭和云梦谣也手脚并用地爬了上来。玄尘子最后一个跃上,拂尘一卷,将一支射向云梦谣后背的弩箭扫飞。
这片凹陷比在下面看起来要稍大一些,勉强能容纳我们几人蹲伏隐藏,岩土结构也还算坚固。最重要的是,我们暂时脱离了河床底部那种完全暴露的绝境,获得了喘息和反击的支点。
我小心地探出头,望向南侧。只见河床入口处烟尘弥漫,火光闪烁,激烈的交火正在进行。隐约可以看到一些穿着不同于伏击者黑色作战服的身影,在与追击我们的那些人混战。那些身影动作矫健,战术配合默契,火力强大,而且……他们似乎对这片地形极为熟悉,利用岩石和地形节节阻击。
是另一股势力?是敌是友?还是……
“是……是边防巡逻队吗?”公输铭喘息着,带着一丝希望猜测。
“不像,”林闻枢若在,或许能听出端倪,但罗青衣观察着远处的交战模式,摇了摇头,“他们的装备和战术不像正规军,倒像是……经验极其丰富的私人武装或者……”
她的话没说完,但我们都明白。在这片三不管的敏感地带,活跃着各种背景复杂的势力。
无论来的是谁,他们的出现,暂时打破了我们被围杀的僵局!
崖顶的伏击者显然陷入了两难境地。继续压制我们,就要承受来自背后的猛烈攻击;分兵去应对背后的敌人,又怕我们趁机突围。
混乱,是我们最好的掩护。
“准备!”我压低声音,检查了一下手中仅剩的一把军工铲和几块边缘锋利的碎石,“等他们火力被吸引过去的瞬间,我们沿着崖壁,向北突围!”
南边的战况越来越激烈,爆炸声接连不断,那诡异的咆哮声也时隐时现,让人心惊肉跳。崖顶伏击者的火力明显开始向南侧倾斜。
就是现在!
“走!”
我们如同壁虎般,紧贴着陡峭的土崖,利用上面稀少的灌木和岩石凸起作为掩护,快速向北移动。崖顶的敌人偶尔反应过来,零星射下几发子弹,但在我们灵活的移动和玄尘子、云梦谣的干扰下,难以构成致命威胁。
快!快!快!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求生的本能驱使着疲惫不堪的身体爆发出最后的力量。
终于,我们冲出了这片死亡河床,重新进入了北部更为复杂、植被稍多的丘陵地带。
不敢停留,我们继续向着雪山方向狂奔,直到将身后的枪声和爆炸声远远甩开,直到确认暂时没有追兵跟上来,才敢在一片背风的岩石后瘫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如同离水的鱼。
劫后余生,没有喜悦,只有更深沉的疲惫和迷茫。
那支突然出现、解了我们围的武装,是谁?他们目的何在?萧断岳、金万贯、林闻枢他们现在又怎么样了?
帕米尔高原的朝阳终于完全跃出了地平线,金色的光芒洒满大地,却照不亮我们前路的迷雾,也驱不散身后那依旧隐约可闻的、象征着未知与危险的交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