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莱坞的片场,永远像一台高速运转的精密机器,从清晨六点到深夜十点,摄像机的“咔哒”声、导演的指令、演员的嘶吼,声声不绝。
李红星裹着沾满假血的黑色风衣,站在炽热的摄影灯下,看着道具组把一块烧得通红的铁板推到面前——这场戏要拍鬼手将黑帮成员的脑袋按在铁板上,逼问毒品仓库的位置。当然拍戏而已,不可能使用真的,这只是里面加了发光灯带的一块塑料板而已。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焦糊味,那是周围为了营造气氛烧的物品,带着一丝令人作呕的血腥味,仿佛预示着即将到来的残酷。
“Action!”昆汀的喊声如同发令枪响,对面的演员立刻龇牙咧嘴地扑了过来。李红星侧身巧妙地躲过攻击,左手如铁钳般扣住对方的手腕,右手则精准地按住他的后颈,猛地向下压去。
铁板的灼热扑面而来,带着铁锈和烧焦的混合味道,他似乎能感觉到对方头发被高温炙烤而卷曲的触感,那种真实感让他心头一颤。好莱坞的道具制作确实是用心了的。
“说!仓库在哪?”李红星的声音刻意压得很低,带着鬼手特有的阴冷与杀意。这是鬼手还能说话得时候,导演又改了,先能说话,后来哑了,说要增加人性部分,李红星表示,你是导演,你随意。
在好莱坞,编剧,制片人全力很大,导演有时候就是提线木偶,但这绝对不包括真正得大导演,他们在剧组真的是一言九鼎,只要拍出来得电影能让资本和市场满意,他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按照剧本设定,对方应该挣扎着骂出几句脏话,然后他再加重力道,直到对方崩溃求饶。
然而,今天不知为何,对面的演员台词卡了壳,嘴巴张了又合,却发不出声音。
“咔!”昆汀不耐烦地喊停。李红星松开手,看着演员揉着发红的后颈,嘴里抱怨着铁板被里面的灯泡烤得太烫了。那一刻,李红星突然感到一阵反胃——这几天,他的脑子里塞满了杀人、逼供、逃亡的戏码,连梦里都在重复拆解手枪、用飞刀瞄准的动作。
早上刷牙时,他看着镜子里自己的眼睛,那眼神冷得像块冰,连他自己都觉得陌生和恐惧。他开始分不清,究竟是他在扮演鬼手,还是鬼手正在吞噬他。
收工时已是晚上九点,洛杉矶的夜空繁星点点,却无法驱散李红星心头的阴霾。
汤姆开车送他回比弗利山庄的别墅,路上还在兴奋地谈论:“你明天没有戏份,但明天要拍爆破戏,道具组准备了十公斤tNt,够不够刺激?据说爆炸效果能把整栋废弃大楼炸上天!”
李红星敷衍地应着,脑子里却全是中餐的味道——连续半个月的牛排、意面、汉堡、沙拉,黄油和蘑菇酱的腻味已经刻进了他的骨子里。现在一想到甜口的左宗棠鸡就头疼,他渴望那种麻辣鲜香,那种家的味道。
“汤姆,你知道哪里有正宗的中餐馆吗?”李红星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渴望。
“中餐馆?”汤姆愣了一下,他习惯了李红星对西餐的入乡随俗,没想到他会突然提出这个要求。
他打开车载导航,翻了半天,才说:“比弗利山附近有几家,但都是改良过的,上次昆汀去吃宫保鸡丁,里面居然放菠萝,气得他差点掀桌子。”汤姆说着,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显然对昆汀的美食家脾气深有体会。
“我要找华人多的地方,那种能吃到家乡味道的。”李红星坚持道,他脑海中浮现出安桥市街头小吃摊的画面,那份烟火气是他此刻最需要的。
汤姆想了想,恍然大悟:“哦,你说的是圣盖博谷!那边是洛杉矶最大的华人聚居区,有不少四川馆子、粤菜馆,还有你们台湾省的小吃。
不过有点远,开车要四十分钟,来回得两个小时。”
“就去那。”李红星毫不犹豫地决定。他掏出手机,给夏晚晴发了条信息:“明天去吃中餐,替你多吃一碗麻婆豆腐。”他知道,夏晚晴也喜欢吃辣,每次吃到正宗的川菜,都会幸福得眯起眼睛。这份遥远的分享,让他感到一丝温暖。
第二天一早,李红星没有让汤姆送,他想一个人静静。
他开着昆汀借给他的那辆复古野马跑车,按照导航往圣盖博谷驶去。洛杉矶的清晨阳光明媚,微风拂面,他打开车窗,任由风吹乱他的头发。
一路上,他看着窗外的风景从高楼大厦逐渐变成低矮的居民区,路边的招牌也渐渐从英文变成了中英文对照,再到纯中文。
当他看到四川饭店的红灯笼、东北饺子馆的玻璃窗上贴着手工现包的字样,甚至还有卖油条豆浆的早餐铺时,他心里那份压抑的冰冷瞬间被融化了。
空气里飘散着花椒和八角的独特香味,混杂着油条的焦香和豆浆的清甜,让他瞬间想起安桥市的早市,想起妈妈做的早餐,想起那些平凡而温暖的日常。他仿佛穿越了时空,回到了那个熟悉而亲切的故乡。
他在一条挂满中文招牌的小巷里停下车,随便走进一家挂着老四川灯笼的馆子。
推开门的瞬间,一股热气腾腾的香气扑面而来,夹杂着四川方言的喧闹聊天声,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放松。
老板是个五十多岁的男人,围着油渍斑斑的围裙,看到他就笑着喊:“帅哥,几位?要吃点啥子?”那份热情与亲切,让他感到仿佛回到了家。
“老板,来份回锅肉、麻婆豆腐,再来一碗米饭。”李红星报菜名时,自己都觉得亲切,每一个字都带着对家乡味道的渴望。
“回锅肉要肥点还是瘦点?麻婆豆腐要特辣还是微辣?”老板一边熟练地记菜,一边热情地唠嗑,“听你口音是北方的吧?我们这的回锅肉用的是成华猪,跟你们那边的猪肉不一样,味道更香!”他骄傲地介绍着自己的食材,仿佛在介绍自己的孩子。
李红星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着老板在厨房里颠勺,铁锅碰撞的声音、辣椒爆香的气味,让他紧绷的神经慢慢放松下来。
他拿起手机,给夏晚晴发了条微信:“这里的味道,让我想起了家。”他知道,夏晚晴一定能理解他此刻的心情。
邻桌的两个阿姨用四川话聊着国内的电视剧,其中一个说:“哎呀,最近隔壁街区又乱了,白天还好一点,晚上随时都有枪声传来,据说是什么两个帮派在抢地盘!”
另一个阿姨附和道:“是啊,还是咱们这边安全一点,美国说实话太乱了,有可能的话,我还是想早点会国内。”李红星听着,就觉得这很美国,很自由。
菜上来时,李红星眼睛都亮了——回锅肉的肉片带着焦边,红油亮晶晶的,上面撒着翠绿的蒜苗,色香味俱全;
麻婆豆腐冒着热气,花椒粉的香味直往鼻子里钻,勾得他食欲大开。
他拿起筷子,夹了一块回锅肉放进嘴里,豆瓣的咸香、辣椒的辣度、猪肉的油香在嘴里炸开,配上一口软糯的米饭,瞬间觉得所有的疲惫都烟消云散,连灵魂都得到了升华。
“怎么样?正宗不?”老板端着一碟泡菜走过来,看到李红星吃得津津有味,脸上露出了满足的笑容,“昨天还有个从北京来的导演,吃了三碗饭,说比他老家的馆子还地道!”
“太正宗了!”李红星竖起大拇指,由衷地赞叹道,“比我在洛杉矶吃的那些中餐强一百倍,那些都是给老外吃的,甜不拉几的,根本不是中餐!”
“那是,那些都是改良过的,哪能跟我们这种老字号比。”老板笑着说,脸上写满了自豪,“你要是爱吃,以后周末来,我给你留个位置,再给你做个水煮鱼,用的是活鱼,现杀现煮,保证新鲜!”
李红星边吃边跟老板聊天,听他说刚来美国时在餐馆洗盘子,从学徒做起,一步步打拼,现在开了这家店,儿子在UcLA学电影,梦想着以后能进好莱坞。
“说不定以后还能当大导演呢!”老板的语气里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和对儿子的骄傲。不知不觉间,李红星吃了两碗米饭,连麻婆豆腐的汤汁都拌了饭吃干净,额头上微微冒汗,心里却无比畅快。
离开餐馆时,老板塞给他一袋四川腊肠:“自家做的,拿回去蒸着吃,比超市买的好吃,算是送你的小礼物。”李红星推辞不过,付了钱,还加了老板的微信,说以后要带剧组的人来吃,让老板高兴得合不拢嘴。
开车回别墅的路上,洛杉矶的阳光透过车窗洒在身上,李红星觉得心里暖暖的。
他看了下自己的手机屏保,女孩穿着戏服,笑得一脸灿烂。他对着照片小声说:“等我回去,带你吃最正宗的四川菜。”他知道,这份牵挂,是他在这异国他乡最大的动力。
周日下午,李红星准时出现在片场。刚走进化妆间,皮特曼就凑过来说:“嘿,你今天看起来不一样了,眼神里的冰好像化了点,多了一丝人情味。”
李红星愣了一下,摸了摸自己的脸:“有吗?我感觉还是一样。”
“当然有。”迪卡普里奥也走过来,手里拿着剧本,眼神中带着一丝探究,“昨天拍逼供戏时,你眼里只有狠劲,像一头嗜血的野兽;
今天看我的时候,居然带着点温度,像是在想什么重要的人,或者说,像是在回忆什么美好的事情。”
李红星这才意识到,昨天的中餐和与老板的聊天,不仅缓解了身体的疲惫,更让他找回了李红星的本真——鬼手是冷酷的杀手,但他不是,他心里有牵挂,有温暖,有对家乡的思念,这些东西能让角色更立体,而不是一个单薄的杀戮机器。
他明白了,真正的表演,不是完全变成角色,而是将自己的灵魂融入角色,让角色拥有更深层次的生命。
当天拍摄的是鬼手和女主角的对手戏——女主角发现鬼手的真实身份,质问他为什么要帮黑帮做事。
按照剧本,鬼手应该沉默地转身离开,不发一言。
但李红星在转身前,偷偷摸了摸口袋里的照片(戏里是女主角送的护身符),眼神里闪过一丝犹豫和眷恋,仿佛在挣扎,在告别,在无声地诉说着自己的无奈与痛苦。
“咔!完美!”昆汀看着监视器,兴奋地拍桌子,声音响彻整个片场,“Li,你刚才那个眼神太绝了!鬼手不是没有感情,他只是把感情藏得太深,你刚才那个动作,把他的软肋演出来了!那种挣扎,那种不舍,简直是神来之笔!”
李红星松了口气,他知道,这是昨天中餐带来的灵感,老板说儿子是他的软肋,夏晚晴也是他的软肋,这种牵挂,能让任何冷酷的人都露出破绽,让角色变得更加真实和富有层次感。他感谢那碗麻婆豆腐,感谢那份来自家乡的温暖。
收工时,李红星拉着昆汀说:“下周我带你去唐人街,我知道有家火锅店,很地道,是重庆老火锅,辣得你直冒汗!据说最高等级的叫做菊开,导演对我这么好,我一定要带你去试试这个版本的火锅”
“是吗?”昆汀显然不懂菊开的意思,有点茫然,但表示可以去试试。
李红星一边暗笑,心里却在想:原来调节状态不需要复杂的方法,一碗正宗的回锅肉,几句亲切的家乡话,就能让他找回自己。
在好莱坞这个充满压力和诱惑的地方,这些来自家乡的温暖,就是他最有力的武器,是他保持清醒和初心的力量。他知道,无论走到哪里,他都不能忘记自己的根,不能忘记那些爱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