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京城,寒风凛冽,裹着雪沫子无情地刮过街巷。
《皇明报》刚被摆上书摊,便引发了抢购热潮,被举子和百姓抢售一空。
报童的吆喝声穿透寒风:“看报喽!孔举人跪迎恩科诏书!前几天骂皇帝,今天喊皇恩浩荡喽!”
报头版印着大幅插画。
孔闻謤等数十名举人昨日在顺天府衙前跪迎诏书,额头磕在雪地里,红印清晰可见。
他们嘴里喊着“皇恩浩荡”,表情虔诚得像朝圣一般。
这与几日前他们在韩爌府骂皇帝“流寇之后”的嚣张模样判若两人。
左光斗捏着报纸,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他冷笑一声:“真是翻脸比翻书还快!前几天还拍桌子喊‘天下反了好’,见了恩科诏书,连祖宗姓什么都忘了!”
钱谦益坐在一旁,慢悠悠地品着茶,茶水洒在桌上都未察觉。
他嘴角带着嘲讽:“什么‘世家风骨’?说到底,还是功名二字值钱 —— 陛下这招,掐住了天下读书人的死穴!”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绝望。
天下士子都被恩科勾住了魂,东林党想再聚拢人心,比登天还难!
顺天府衙外的“翰墨斋”书铺里,挤得水泄不通。
举子们踩着雪水,争抢备考书籍,吵闹声如同菜市场一般。
“老板!《钦定策论范文》还有吗?我要十本!给儿子和门生各带一本!”
“给我来两套《算学入门》!陛下说了,恩科要考西洋算学,少一页纸都不行!”
孔闻謤的儿子孔令轩挤在最前面,帽子被挤掉都顾不上捡。
他手里攥着沉甸甸的银子,满脸急切:“老板!《历年真题解析》还有没有?我爹说了,只要我恩科能中,就给我捐个监生名额打底!”
书铺老板忙得满头大汗,一边往举子手里塞书,一边笑道:“各位公子放心!朝廷说了,这次恩科派锦衣卫监考,绝对公平!有真才实学,保管中!”
举子们纷纷附和,没人再提“帝王严苛”,眼里只剩下对功名的渴望,连窗外的寒风都觉得暖了。
入夜后,城南一处挂着“张府”牌匾的宅院亮起灯火。
十几名身着绯袍的缙绅围坐在密室里,他们都是江南士绅在京城的代表。
桌上摆着酒肉,却没人有心思吃。
“那个朱由校,开恩科就是为了养狗!” 松江府士绅代表顾秉谦拍着桌子,酒碗被震得粉碎。
“用功名拉拢寒门士子当爪牙,再让徐光启练新军、造火器 —— 等他手握兵权,我们士绅在江南的田产、漕运就全完了!”
“顾兄说得对!” 苏州士绅代表文震孟脸色惨白。
“徐光启是西洋火器专家,上个月刚造出三千支斑鸠铳,要是让他练出一支火器新军,我们在地方上的私兵根本不够看!”
众人沉默片刻。
顾秉谦突然压低声音,凑到众人面前:“依我看,不如先下手为强!找几个亡命之徒,伪装成东林余党,夜里潜入徐府杀了他!”
文震孟犹豫道:“徐光启身边有二十名锦衣卫贴身保护,不好下手吧?”
“有什么不好下手的?” 顾秉谦冷笑。
“给亡命之徒五十两银子,让他们用东林党常用的短匕杀人,再留张‘东林复仇’的纸条 —— 陛下只会追查东林余孽,绝对怀疑不到我们头上!”
众人眼前一亮,纷纷点头:“好主意!就这么办!明天就去城外找亡命之徒!”
他们没发现,院墙外的柴堆后,一个东厂番役正缩着身子,用炭笔在纸上飞快记录,把他们的密谋一字不落地记了下来。
魏忠贤早就料到士绅会反扑,提前派了人盯梢。
与此同时,讲武堂的演武场上,数百支火把照亮了半边天。
火光映着雪地里的脚印,密密麻麻像棋盘。
秦良玉身着银色嵌甲,手持丈八长枪,正在给学员们演示“步兵抗骑兵”战术。
“对付后金骑兵,不能硬拼!要利用沟壑结成方阵,前排用三米长枪拒马,后排用斑鸠铳轮射 —— 看清楚了!”
话音刚落,她猛地挺枪,“噗嗤”一声挑落三丈外的稻草人,稻草散落一地。
后排学员举铳齐射,“砰砰”声震得雪沫子飞扬,远处的陶罐被打得粉碎。
学员们爆发出阵阵喝彩。
卢象升攥着佩刀,眼睛亮得像火。
这才是能打胜仗的真战术!
朱由校坐在观礼台上,看得连连点头。
他起身高声道:“秦将军说得好!实战才是硬道理!”
秦良玉躬身回道:“陛下,学员们理论扎实,但缺实战经验 —— 要是能调些参加过辽东、西北战事的老兵来当教官,手把手教拼杀,效果会更好!”
朱由校当即拍板:“准奏!传朕旨意:从辽东、宣府、大同边军中,挑选一百名立过战功的校尉、百户,三日内调入讲武堂任教官!另外,各地客军每月轮训一批,来京学习新式战术和火器使用!”
“臣遵旨!” 徐光启躬身应道,激动得搓手。
陛下的想法与他不谋而合,照这样练下去,大明军队迟早能碾压后金!
次日上午,讲武堂议事厅内,朱由校召集徐光启、秦良玉、孙承宗等人。
墙上挂着大幅辽东舆图,标注着后金的粮道、牧场和据点。
“目前讲武堂训练不错,但光靠演武场练不出强军。” 朱由校指着舆图上的后金地盘,语气严肃。
“后金八旗兵久经沙场,我们的新兵没见过血,根本不是对手!”
孙承宗皱眉道:“陛下的意思是让新兵去辽东实战?可新兵没经验,万一战败,会打击士气啊!”
“朕不是让他们跟后金主力硬碰硬。” 朱由校笑了笑,手指点在舆图上的“三岔河”粮道。
“朕要‘用东虏替大明练兵’!”
众人都是一愣,没明白他的意思。
“让轮训的客军分批进入辽东,每次出动五百人,专打小规模遭遇战 —— 骚扰后金的粮道、抢他们的牧场、烧他们的粮仓!” 朱由校解释道。
“打赢了,缴获的牛羊、粮食全归士兵;打输了,就总结教训改进战术!”
他顿了顿,语气斩钉截铁:“朕要让天下客军轮番上阵,跟后金磨!哪怕十战九败,也要把他们的锐气耗光,把我们的兵练出来!用后金的鲜血,淬炼出一支真正的强军!”
徐光启眼睛一亮,上前一步:“陛下圣明!这样既能练兵,又能拖垮后金的后勤,一举两得!”
秦良玉也单膝跪地,甲胄碰撞作响:“臣愿亲自带领第一批客军出征辽东!定不辜负陛下信任!”
朱由校扶起她,重重点头:“好!秦将军经验丰富,此事交你全权负责!徐卿调配火器粮草,孙卿协调边军配合 —— 三个月内,我要看到辽东的捷报!”
“臣等遵旨!” 三人齐声应道,声音震得房梁上的雪沫子往下掉。
议事厅外,阳光穿透云层,照在朱由校的龙袍上,金光闪闪。
他知道这个计划风险极大,但为了大明的未来,必须冒险。
而远在赫图阿拉的努尔哈赤,还在领着八旗子弟狩猎,举杯庆祝“抢了大明五十车粮食”。
他根本不知道,一个针对后金的“练兵耗敌”计划,已经在大明悄然成型。
一场席卷辽东的血战,即将拉开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