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起眼,目光锐利地刺向羂索,那眼神中混杂着一名父亲不该有的忌惮与一名家主应有的狠决:“他还太年轻,力量增长太快,已经让一些人产生了不该有的想法。我不允许任何人,哪怕是我的儿子,威胁到禅院家的稳定,以及……我的地位。”
他盯着羂索,一字一句道:“他必须死。一场彻底的、无人能追溯至我、至禅院家的‘意外’。而我,不能亲自动手。这就是我的条件。”
这番说辞合情合理,充满了权力倾轧中常见的冷酷与自私。
羂索脸上的笑容变得更加深邃而玩味,他像是忽然想通了什么关键,慢条斯理地开口:“原来如此……我听闻,祖传的术式在血脉中偶有奇特的共鸣。若血脉相连的至亲,尤其是父子或亲兄弟,传承了相同的术式……”他刻意停顿,观察着禅院真一瞬间绷紧的下颌线条,才缓缓继续,“据说,当其中一人怀着纯净的意志逝去,至少不能对血脉另一端的至亲产生怨恨与诅咒,存活者的力量方能得到血脉最完整的馈赠,产生质的飞跃。 幸司那孩子……继承的是和您同样的【影子操术】吧?”
他低笑一声,带着洞悉一切的嘲讽:“所以,这不只是权力的清洗,更是力量的盛宴啊,家主大人。子可承父业,父亦可……夺子之力。而由至亲之外的‘外人’来动手,无疑是确保这份‘馈赠’纯净无瑕的最佳方式,不是么?”
禅院真一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袖中的手蓦地握紧,却又强自克制地松开。他没有承认,也没有反驳,这种沉默在羂索看来,无异于默认。
“真是……令人心寒又果决的决定啊。”羂索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赞叹的涟漪,“用一位天赋异禀的继承人,换取权力的稳固、力量的增长和您需要的‘东西’。那么,束缚的条件……”
羂索的声音变得低沉而精准,带着法则的重量:“我,将在束缚成立之日起,一年之内,动用我所拥有的、除直接告知他真相外的一切手段,尝试彻底‘解决’禅院幸司。”
随即,他话锋转向真一,带着不容置疑的审视:“而你,禅院真一,在我成功取得其性命时,需将禅院家忌库中封印的全部‘两面宿傩的手指’交予我。你需要保证你有能力且必定能做到此事。若一年期满,禅院幸司仍存活,此交易自动作废。”
禅院真一心中冷笑,对方果然老辣,但他早有准备。“忌库外围有结界与咒灵看守,核心区域需我与大长老的密匙方能开启。但作为家主,我自有在‘必要时’单独进入的秘法。此事你无需操心,既然束缚成立,我自有手段达成。”他的话语中透露出对家族秘辛的绝对掌控,也断绝了羂索最后的疑虑。
“很好。”羂索缓缓站起身,宽大的衣袍垂下,阴影仿佛在他脚下汇聚。他向着禅院真一伸出手,掌心向上,幽暗的、不祥的咒力开始在他周身隐隐流动,自虚空浮现,构筑起束缚的绝对法则。
禅院真一看着那只伸向他的手,内心如同被撕裂。他知道,这一步踏出,就将儿子推入了最危险的境地。但他更知道,温室里的花朵,无法在禅院家这片血腥的土地上成长为参天大树。他必须赌上这一次。他没有丝毫犹豫,脸上是冰封般的决绝,伸出手,重重地握了上去。
两股强大的咒力瞬间交织、缠绕、锁死。一种无形的、冰冷至极的法则之力降临,沉甸甸地压在他们交握的手上,随后渗入灵魂深处。
“束缚成立。”两人同声说道。
冰冷的月光透过窗格,切割在地板上,照亮了他们刚刚分离的手。禅院真一转身,拉开门,身影迅速融入廊外的浓重夜色,仿佛要将所有的挣扎与痛苦都埋葬在这片黑暗里。
门缓缓合上。
羂索(十三长老形态)独自留在昏暗的室内,脸上那非人的笑容渐渐收敛。他抬手,轻微地转动了一下脖颈。
“装x还真是累人啊。”一个截然不同的、带着点慵懒和嫌弃的声线低低响起,与方才那深渊般的语调判若两人,“刚才要是真动起手来,恐怕还真占不到便宜。这副躯壳的术式虽然好用,终究不擅正面搏杀。”
“不过……狱门疆的所在已然查明,没想到百年前没能拿到的聚灵之术竟然也重现踪迹,命运的女神似乎正向我微笑。”他低声自语,目光幽深,“正好,借此机会,看看这个时代除了六眼之外,所谓的‘天才’究竟能走到哪一步。尽快拿到手指,然后离开这具快要厌烦的皮囊吧。”
祭典的欢庆余烬未冷,残留的灯笼在寒风中摇曳,投下飘忽不定的红光。一场交织着权力、力量与深沉父爱的残酷试炼,已然在这片古老的宅邸中,悄无声息地拉开了血腥的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