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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C读书 >  奥术徽记 >   第11章 维修所

莱恩推开那扇位于学院实践区边缘、铭刻着“基石工坊”的厚重木门时,一股更具烟火气的热浪还是扑面而来。

与禁区图书馆那种凝结了岁月与魔力的沉静不同,这里充满了活力的喧嚣。空气中弥漫着臭氧、热金属、魔法溶剂和新鲜木料混合的独特气味。叮叮当当的锤击声、魔力切割材料的嘶鸣、小型能量核心启动时的嗡响,以及学员们热烈的讨论声,交织成一首属于创造与修复的交响曲。

“基石工坊”——这里是学院官方设立,面向所有学徒开放的实践与勤工俭学场所。与莱恩曾经待过的、充满行伍气息的黑铁堡军队维修所不同,这里少了几分肃杀,多了几分学术探索的纷杂。工坊内部空间广阔,被半人高的隔断大致划分成数个区域:金属锻造区火花四溅,木工与附魔区飘散着清香,核心的符文铭刻区则最为安静,只有笔尖划过表面的沙沙声和魔力流淌的微光。

莱恩的进入没有引起太多注意。工坊里总是人来人往,穿着各色学徒袍的年轻人穿梭其间,或埋头于自己的项目,或围在一起争论技术难点。他熟门熟路地穿过忙碌的人群,走向位于工坊最里侧的一个管理台。后面坐着一位戴着厚厚水晶眼镜、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的中年法师,他正对着一个复杂的设计图卷轴,眉头紧锁,手指间萦绕着一缕用于计算的奥术光辉。

“弗拉基米尔导师。”莱恩轻声打招呼。

中年法师——弗拉基米尔导师,负责管理基石工坊的日常运作和工具租借。他闻声抬起头,透过厚厚的镜片看向莱恩,严肃的脸上露出一丝极淡的、几乎难以察觉的笑意。

“沃特学徒。听说你最近在炼金基础课那边露了一手?”弗拉基米尔的声音平直,带着学者特有的严谨,“用非标准手段稳定了【恒温水晶阵列】的节点干涉问题?”

消息传得真快。莱恩心中微动,面上保持谦逊:“是的,导师。只是尝试运用了一些在图书馆看到的相关理论。”

弗拉基米尔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锐利起来:“理论是骨架,实践才是血肉。你能想到将那些故纸堆里的东西用在实处,很好。比那些只知道死记硬背标准方案,遇到一点变种问题就束手无策的强。”他话语中带着对纯粹理论派的一丝不屑,这在他这位同样注重实践的工坊管理者身上并不奇怪。

“谢谢您的认可。”莱恩说道,随即提出了自己的请求,“我这次来,是想申请使用一个工位,并且希望能借用一些……嗯,学院回收的,已经报废或者判定为无修复价值的魔法物品残骸,用于研究上面的符文回路结构。”

弗拉基米尔没有立刻回答,他拿起手边一个厚重的记录本翻看了一下,然后才说:“你的‘帝国之星’权限,足以让你免费使用这里的标准工位和基础工具。至于那些‘研究样本’……”他顿了顿,指向工坊一个偏僻角落,那里堆放着不少布满灰尘、形状各异的金属和木质残骸,“‘废料区’的东西,你可以随意取用。前提是,不能将危险能量或未稳定的结构带人工坊,一切研究活动必须在防护法阵内进行,并遵守安全规程。”

“我明白,一定会注意安全。”莱恩立刻保证。他的心微微加速跳动“工位在丙区七号,这是钥匙和工具柜的权限符文。”弗拉基米尔将一枚冰冷的金属片和一张闪烁着微光的符文卡片递给莱恩,然后便低下头,重新沉浸在他的设计图中,仿佛刚才的对话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

莱恩接过钥匙和卡片,道谢后,便朝着丙区七号工位走去。这个工位位于工坊相对安静的角落,靠近高大的、镶嵌着降温符石的窗户,光线充足。一个坚固的工作台,一个带锁的工具柜,台面上刻画着基础的能量引导和防护符文,虽然简陋,但足够他进行初步的研究。

他没有急着去废料区翻找,而是先打开工具柜,检查了一下里面的器具:标准的铭文笔、不同型号的刻刀、基础的能量探测水晶、放大镜、各种型号的钳子和扳手,还有几罐基础的导能墨水。工具保养得很好,虽然比不上他用自己的积蓄购买的那套精品,但完成日常研究绰绰有余。

安置好自己的私人工具包后,莱恩才走向那个堆满了“失败”与“终结”的废料区。这里像是魔法造物的坟场,静静陈列着无数雄心壮志的残骸。有结构复杂却核心熔毁的魔杖,有铠甲上被暴力撕裂、符文黯淡的胸甲片,有设计精巧却动力系统崩溃的构装体手臂,甚至还有一些完全看不出原貌、只剩下扭曲金属和碎裂水晶的团块。

莱恩没有嫌弃那层薄薄的灰尘,他蹲下身,目光如同扫描一般,仔细地掠过每一件残骸。他的手指轻轻拂过冰冷的金属、粗糙的木料、光滑的水晶断面,精神力如同细微的触须,感知着这些物品上残留的、或狂暴或死寂的能量痕迹,以及那些残缺符文回路中蕴含的、或成功或失败的设计思路。

这不仅仅是在寻找研究材料,更像是一场与无数未知设计者的隔空对话。

最终,他的目光停留在一件物品上。那是一个大约小臂长短的金属构件,似乎是某种大型装置的控制杆或者传动臂的一部分。它由一种暗沉的、带有细密星辰般光泽的合金铸造而成,结构优美而流畅,表面铭刻的符文线条比现代符文更加繁复和古老,带着一种精灵特有的优雅与精确。然而,在它的核心位置,一个应该是能量汇聚点的节点处,金属呈现出不正常的熔融后又冷却的扭曲状态,周围的符文也有多处因能量过载而断裂或模糊。

莱恩小心地将它从一堆废料中抽出来,入手颇为沉重。他感知到,即便已经报废,这构件内部依旧残留着一丝极其微弱、却无比精纯的风属性魔力余韵,以及一种……因设计过于追求极限性能而导致结构本身无法承载的“脆弱感”。

“就是你了。”莱恩低声自语,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他判断这很可能是一件古代精灵造物的仿制品,试图复现某种强大的风系效果,但仿制者未能完全理解原始设计的能量脉络与材料学要求,导致了灾难性的失败。

他将这件残骸带回丙区七号工位,小心地固定在台钳上。调整好魔法灯的角度,他首先没有动用任何工具,而是如同之前修复恒温阵列一样,闭上了眼睛,将全部心神沉入感知之中。

精神力缓缓渗透进冰凉的金属。在他的“内心之眼”里,那优美而繁复的符文回路不再是静止的图案,而是一条条曾经汹涌着风之魔力的“河床”。他“看”到那些断裂和模糊之处,如同河床上的塌方与淤塞,阻碍了能量的奔流。他更“看”到,在几个关键的节点,符文转折的角度过于追求效果的瞬间爆发,形成了能量流动的“险滩”,对“河床”本身造成了巨大的冲击。而最核心的那个熔毁点,正是所有“险滩”能量最终汇聚、冲击,而“河床”又最薄弱的致命缺陷所在。

他拿出笔记本,用炭笔快速勾勒起来。他画的不是标准的工程图纸,而是夹杂着大量注释、能量流速箭头、压力标记点的“能量病理分析图”。他尝试着理解古代精灵设计者的初衷,分析仿制者可能犯下的错误,并思考着,如果由他来设计,该如何在保留效果的同时,增强结构的稳定性和冗余度。

工坊里,其他学徒的讨论声、工具的敲击声、魔法设备的嗡鸣,都成了他专注思考的背景音。偶尔有路过的学徒看到他对着一个破烂构件写写画画,会投来好奇或不解的目光,但莱恩浑然不觉。

时间在笔尖的沙沙声和沉思中悄然流逝。直到工坊内响起标志着下午课程结束的柔和钟声,莱恩才从那种沉浸的状态中惊醒过来。他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看着笔记本上密密麻麻的图示和分析,虽然疲惫,内心却充满了巨大的满足感。

这种将理论应用于实际,像侦探一样剖析问题根源,并尝试提出解决方案的过程,让他深深着迷。这远比在元素课上强行凝聚一个不稳定的火球,更能让他感受到自身价值的实现。

他小心地将构件残骸和笔记收好,锁进工具柜。然后走向管理台,向弗拉基米尔导师归还钥匙。

“有收获?”弗拉基米尔依旧看着他的设计图,头也不抬地问。

“发现了一个非常……有意思的设计缺陷案例。”莱恩回答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未经掩饰的兴奋,“我想我需要查阅更多关于古代精灵符文结构和合金能量亲和性的资料。”

弗拉基米尔终于从图卷上抬起目光,看了莱恩一眼,那眼神似乎比之前多了一分真正的认可。“废料区里埋藏着不少前人的教训。能从中学到东西,比成功修复十件制式装备更有价值。”他顿了顿,补充道,“工坊每晚八点关闭,周末全天开放。有需要可以随时来。”

“谢谢导师,我会的。”

走出基石工坊,傍晚的凉风拂面,莱恩深吸了一口学院特有的、混合着魔法植物清香和奥术能量的空气。他回头望了望那扇铭刻着“基石工坊”的大门,心中一片踏实。

这里,没有黑铁堡维修所的铁血与压抑,却有着同样扎根于实践的土壤。这里将是他验证禁区图书馆那些高深理论的试验田,是他将“观察”与“解构”天赋转化为实际能力的锻造炉。

他的符文之路,在理论的指引下,终于在这充满活力的工坊里,找到了将知识淬炼为技艺的基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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