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重的合金门将外界的能量风暴与嗡鸣隔绝，只留下沉闷如远雷的轰响，不断提醒着四人他们所处的安全是何等脆弱。昏黄的应急灯下，压抑的喘息声渐渐平复。
“这扇门用的是战前战舰级别的装甲钢，内衬有吸能缓冲层，理论上能抗住主力舰级别的炮击。只要外面的能量风暴不持续超过临界点，我们暂时安全。”幽客靠在冰冷的金属墙壁上，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后的松弛，“但别抱太大希望，能量回廊的‘活跃期’没有规律，可能几分钟，也可能持续几小时。我们只能等。”
沈翊的战场动态捕捉仔细扫描着安全屋内部。空间不大，陈设简陋，除了几个密封的物资箱，就只有一个老旧的空气循环系统在发出微弱的嗡鸣，以及墙壁上那些大部分已经暗淡失效的仪表盘。他的感知重点落在幽客身上，确认他确实处于相对放松的警戒状态，而非准备发动攻击。
“足够我们处理伤口和交换情报了。”沈翊沉声道，率先放下AK-470，但手指依旧停留在扳机护圈附近。他看向罗锋和安雅，“都没事吧？”
“擦破点皮，没事。”罗锋活动了一下手臂，刚才与机器人的搏斗让他肌肉有些拉伤，但并无大碍。他拿出水壶，递给安雅。
安雅接过水喝了一小口，脸色恢复了些许红润。“我没事，只是…吓到了。”她深吸一口气，目光投向地上那两具被幽客拖进来的“画皮”机器人残骸，科研人员的本能压过了后怕，“这些…就是清道夫的‘画皮’？它们的拟态太完美了，生命信号模拟、热能辐射、甚至微表情和体液…几乎毫无破绽。”
“几乎？”沈翊捕捉到她的用词。
“几乎。”安雅蹲下身，不顾恶心，用随身工具小心地翻动着一具残骸被撕裂的颈部，露出里面的仿生结构和高分子液体血管，“它们的伪装并非天衣无缝。在极端情绪模拟，比如‘哀求’和‘恐惧’时，面部微表情的转换存在极其细微的、非人的同步率，瞳孔的收缩放大也过于公式化。最重要的是…”
她用工具尖端轻轻敲了敲残骸裸露出的金属颈椎，“它们的底层结构强度远超人类骨骼。我刚才就在想，如果真是虚弱到快要昏迷的幸存者，颈部肌肉和骨骼不可能在罗锋的肘击和摔绊下还保持如此高的结构完整性，这违背了生物力学。只是当时情况紧急，来不及细想。”
沈翊眼中闪过一丝赞赏。安雅的观察力和专业知识，再次证明了她的价值。“很好的分析。下次我们会更警惕。”
幽客也微微点头：“‘画皮’的拟态技术源自战前某国的渗透单位遗产，确实并非完美。但它们最可怕的地方在于集群意识和预设的行为逻辑库。它们能互相配合，演出一场毫无破绽的戏剧。刚才如果不是你们先发现了那个能量武器，而我又恰好知道‘画皮’喜欢用那种型号的‘葬礼致辞’（他指那个管状能量发射器）进行最终灭口，我们恐怕真要吃亏。”
他顿了顿，补充道：“而且，它们通常成群出现。这三具只是先头侦察单位，或者…是故意留下的诱饵和陷阱。更多的‘画皮’，甚至真正的清道夫精锐，可能已经在外围布控，或者正从其他路径包抄过来。”
气氛再次凝重起来。
“说说‘传动轴’和‘清道夫’。”沈翊将话题引向核心，“你们同属永恒齿轮，为何对立？你说的‘终极目的’又是什么？”
幽客沉默了几秒，似乎在组织语言。“永恒齿轮…并非铁板一块。末日之后，对于如何利用我们发掘出的那些远古遗产（他可能指科技，也可能指别的东西），内部一直存在分歧。”
“清道夫派系，认为末日是‘净化’，是淘汰弱者和‘杂质’的必要过程。他们追求极致的‘纯净’——纯净的机械、纯净的意志、纯净的种族。他们认为现存的人类乃至废土大部分生物都是需要被清除的‘污染’，最终目标是重启某种…他们理想中的‘纯净纪元’。为此，他们不惜一切代价搜集强大的远古遗物和科技，消灭一切不稳定因素，比如…你。”他看向沈翊。
“而我们传动轴，”幽客的声音里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情绪，“我们认为末日是一场可怕的‘错误’，或者一场未能完成的‘治疗’。那些遗产是‘工具’，是‘钥匙’，应该用来理解错误、修复世界，而不是加剧毁灭。我们更注重知识的回收与研究，主张谨慎而有序地利用那些力量，甚至尝试与废土上其他幸存者势力进行有限度的合作与知识交换，寻找共存之道。”
“所以，清道夫视你们为叛徒？或者说，理想主义的绊脚石？”沈翊一针见血。
“可以这么理解。”幽客坦然承认，“在清道夫看来，我们的‘包容’和‘研究’是对‘纯净’的玷污，是软弱和倒退。而对于‘起源之芯’这类圣物，清道夫只想掌控它、利用它的力量。而我们…更想理解它为何存在，以及它是否能真正指引一条不同的道路。”
他看向沈翊胸口：“你，一个能真正‘激活’并‘使用’圣物，而非仅仅被其力量侵蚀同化的存在，对清道夫是必须清除的异数，但对我们…是一个前所未有的‘样本’和…契机。”
“所以你想‘研究’我？”沈翊目光微冷。
“合作研究，或者说，信息共享。”幽客纠正道，“我们可以提供关于齿轮的动向、关于其他圣物可能存在的地点、关于末日真相的零星碎片。而作为回报，我们希望了解你与‘钥匙’共存的体验，以及…它所带来的可能性。这对我们双方都有利。”
很公平的交易，但也充满了不确定性。传动轴的目的看似更温和，但谁又能保证他们最终的目标不是另一种形式的控制？
“我需要时间考虑。”沈翊没有立刻答应，“现在，告诉我离开这里的路径，以及外面的情况。”
幽客似乎料到如此，没有强求。“安全屋另一头，有一条紧急维护通道，可以绕过最危险的能量富集区，通往靠近城市边缘的废弃排水系统。但从那里出去，也并不安全。”
他走到一面墙壁前，用手擦掉一块仪表盘上的灰尘，露出下面一个极其复杂的、由无数细小管道和晶体构成的微型地图，其中一些管道正散发着微弱的流光。“这是回廊的部分结构图，但很多区域因为能量风暴已经改变了。我们在这里。”
他指向一个闪烁的绿点。“出口大致在这个方向。但这条路径同样崎岖，而且无法保证没有其他‘画皮’或清道夫的巡逻队。最重要的是…”
他顿了顿，声音愈发低沉：“根据传动轴最后截获的零星信息，清道夫似乎调动了‘净除者’。”
“净除者？”罗锋皱眉。
“清道夫麾下最强大的歼灭单位之一。”幽客的语气带着明显的忌惮，“不再是‘画皮’这种渗透单位，而是纯粹的杀戮机器。具体型号不明，但每一次‘净除者’的出现，都意味着目标区域的…彻底净化，寸草不生。它们很可能已经在出口附近等着我们了。”
坏消息一个接一个。
就在这时，安雅似乎从那具“画皮”残骸的胸腔里，用工具小心翼翼地取出了一个约拇指大小、被烧得半融的黑色芯片。“沈翊，你看看这个。”
沈翊接过芯片，量子图鉴自动扫描。
【物品：加密数据存储芯片（严重损坏）】
【残留信息碎片分析中…】
【检测到多次重复出现的特殊坐标数据片段（部分缺失）…检测到识别代号：“铁砧”…检测到指令片段：“…捕获…优先…样本G-01…”】
【信息关联：“样本G-01”与安雅博士携带的加密研究档案中提到的初始研究体代号吻合度99.7%。】
沈翊的目光瞬间锐利起来，看向安雅。安雅也正好看向他，眼中充满了震惊和一丝恐惧。
这些清道夫的“画皮”，不仅仅是冲着“起源之芯”来的？它们同时也接到了捕获“样本G-01”的指令？安雅身上到底带着什么？竟然让永恒齿轮的两大派系都如此锲而不舍？
幽客也注意到了芯片和两人的神色变化，兜帽下的目光闪烁了一下，但没有立刻发问。
安全屋内的气氛变得更加微妙和复杂。外有强敌环伺，内有秘密重重。短暂的休整时间，即将结束。
沈翊将芯片收好，目光扫过众人：“休息五分钟，补充体力，检查装备。然后，我们出发。”
无论前方是“净除者”还是什么，他们必须杀出一条血路。而关于“样本G-01”的秘密，看来需要和安雅好好谈一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