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做的。”
凌星渊的声音不高，却像一颗反物质炸弹，在死寂的舰桥内，炸出了一个巨大的沉默黑洞。
洛清浅靠在他身上，感觉自己的cpU因为过载而滋滋作响。
‘他做的？’
‘就这么……甩锅给一个七岁小孩了？’
‘虽然这个小孩刚刚确实暴动了一下，但你这么理直气壮地指着自己怀里抱着的娃，说旗舰是他炸的，良心真的不会痛吗？’
她内心的小人已经放弃了吐槽，转而开始飞速做起了笔记。
‘顶级甲方的危机公关第一课：用最平静的语气，甩最离谱的锅。’
‘学到了，下次就这么跟老板汇报项目失败的原因。’
舰桥内，疯人院小队的成员们，表情各异。
夏琳的眉头拧成了一个死结。
她看着凌星渊怀里那个茫然无措的金发男孩，厌恶之中，又多了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复杂。
北宫玄则是饶有兴致地摸了摸下巴。
那双总是藏着笑意的眼睛里，闪烁着欣赏的光芒。
好一招祸水东引。
高，实在是高。
通讯频道那头，帝国元帅卡尔·因·埃里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这位经历了无数次星际战争，见证了帝国三代君王更迭的老人。
显然正在用他那庞大的信息处理能力，来解析这句简单却又荒谬到极致的回答。
许久，老元帅那苍老却依旧沉稳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带上了一股金石般的质感。
“凌星渊，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胜利号’舰队群的陨落，意味着帝国折损了三十万第一军团的精锐官兵，以及帝国荣耀的象征。”
“你现在告诉我，这一切，是一个孩子做的？”
凌星渊没有回答。
他只是低头，平静地注视着怀里那个被命名为“小七”的男孩。
小七似乎感受到了这股凝重的气氛，也感受到了来自遥远星域那头的，审视的意志。
他不安地动了动，那双纯金色的眼眸里，光芒微微闪烁。
下一秒，整个“夜王座”号的舰桥，所有的照明系统，毫无征兆地，同时暗了下去。
并非断电，而是一种更本质的，光线被“吞噬”的现象。
持续了不到零点一秒，光明复又亮起。
但所有人都清晰地感受到了那转瞬即逝的，仿佛连灵魂都要被吸进去的，绝对的黑暗。
通讯频道那头，再次陷入了死寂。
凌星渊用一个无可辩驳的事实，代替了所有的语言。
洛清浅知道，自己不能再装死了。
凌星渊这手玩的是极限施压，是掀桌子的前兆。
而她，一个专业的乙方，最擅长的就是把即将掀翻的桌子，重新摆正。
然后客客气气地请甲方坐下来，重新谈价钱。
她深吸一口气，挣扎着从凌星渊的怀里站直了身体，虽然大半的重量还是得靠着他。
“元帅阁下。”
她的声音因为虚弱而显得有些飘忽，但吐字却异常清晰。
“我的投资人，表达方式可能有些……直接。”
“准确来说，‘胜利号’的陨落，是帝国第五军团指挥官洛维娜公爵，与二皇子洛明轩殿下，联手进行的禁忌生物兵器实验，最终失控所导致的恶性事故。”
“而我司，‘清浅净化服务有限公司’，在试图阻止这场灾难，并回收该失控‘资产’的过程中，不幸成为了这场事故的直接见证者。”
一番话，不卑不亢，瞬间将己方从“嫌疑人”，变成了“见义勇为的受害方”。
连北宫玄都忍不住在心里为她鼓了鼓掌。
老板这偷换概念，颠倒黑白的本事，真是越来越炉火纯青了。
“所以，”老元帅的声音听不出喜怒，“那个‘资产’，现在在你们手里。”
“是的。”
洛清浅脸上，重新浮现出那个标准的，无可挑剔的职业微笑。
“作为目前全宇宙，唯一能够对该‘资产’进行有效管控和‘售后维护’的机构，我们有责任，也有义务，避免类似的悲剧再次发生。”
言下之意，人，在我手里。
想让他不发疯，只有我能做到。
你们看着办。
通讯那头，沉默得更久了。
洛清浅甚至能想象到，皇宫深处，那位帝国的至高统治者，此刻是何等暴怒，却又不得不投鼠忌器的复杂表情。
终于，老元帅的声音再次响起。
这一次，带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属于帝国本身的沉重威压。
“洛清浅·冯·奥古斯都，凌星渊·图·阿特柔斯。”
“皇帝陛下有令。”
“命你二人，于二十四小时之内，携带那名‘少年’，返回帝都星，于神庭宫，觐见陛下。”
“不得有误。”
这不是商量，这是命令。
“若有违抗……”
老元帅顿了顿，接下来的话，让整个舰桥的温度都仿佛降到了冰点。
“帝国将视阿特柔斯家族为叛国。启明公爵洛清浅，将被剥夺一切封号与荣誉，列为帝国最高等级的通缉犯。”
“届时，追捕你们的，将不仅仅是第一军团和第七军团。”
“而是整个帝国的怒火。”
通讯，单方面地切断了。
舰桥内，一片死寂。
苏小暖的脸都白了，她紧紧抓着夏琳的胳膊，身体微微发抖。
雷火和狂牙这两个天不怕地不怕的莽汉，此刻也感受到了那股名为“帝国”的，令人窒息的重量。
洛清浅感觉自己那刚刚因为极限操作而剧痛的脑袋，现在更痛了。
她这个初创公司，刚刚解决了两个外部的恶性竞争对手。
转眼就要面临来自总公司董事长的，强制并购和清算。
这创业之路，也太他妈的坎坷了。
她抬起头，看向了身边的凌星渊。
“指挥官阁下，我们的大股东，似乎对我们这次的项目成果不太满意。”
“他要求我们，立刻回去做述职报告。”
“您看，我们是直接跑路，还是……”
凌星渊没有理会她的俏皮话。
他低头，看着怀里那个因为听到了“皇帝”、“神庭宫”这些词，而再次不安起来的小七。
然后，他又抬起头，看着洛清浅。
他那双总是深不见底的黑眸里，没有任何的紧张或者凝重。
反而，闪过了一抹洛清浅熟悉的，属于顶级掠食者的，玩味。
“回去。”
他开口，声音平静而笃定。
“为什么不回去？”
他抱着小七，缓步走回指挥席，坐下。
用一种仿佛在陈述事实的语气。
“你的公司，需要一次正式的，面向全星际的，产品发布会。”
“而帝都星，神庭宫，就是最好的舞台。”
就在这时，凌星渊的副官魏哲的加密通讯请求，突兀地切了进来。
凌星渊随手接通。
魏哲那张总是扑克脸的脸上，出现了惊慌失措的神情。
“指挥官阁下！不好了！”
“阿特柔斯公爵，您的父亲，他……他带着家族的‘裁决舰队’，要亲自过来，‘清理门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