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坛燃星火】
乐墟最深处的九窍祭坛,像块被火烤焦的琥珀。
李慕白站在祭坛中央,仰头望着穹顶——九盏青铜灯悬在头顶,每盏灯芯都是一簇幽蓝火焰,火焰里翻涌着音符:有的像泣血的箫声,有的像裂帛的琴鸣,有的则是婴儿的啼哭。灯影投在地面,将中央的汉白玉石柱映得发亮,柱身上密密麻麻刻着《广陵散》残谱,与他之前在祭灵台、鸣泉眼见过的残谱拼接起来,正好是完整的曲谱。
“这是乐神的琴魂。”阿砚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站在祭坛边缘,白衣被火焰烤得发烫,却仍将半块玉珏按在石柱上,“每道残谱都是一缕琴魂的残念,九窍对应九弦,要奏响完整的《广陵散》,必须用您的琴音唤醒它们。”
李慕白摸向怀中的焦尾琴,琴身突然发烫。他这才发现,石柱上的残谱与他琴箱里的断弦产生了共鸣——每道残谱的刻痕,都与他记忆中师父教过的指法严丝合缝。
但下一刻,变故陡生。
【弦颤灼心魄】
李慕白指尖搭上琴弦,奏出《广陵散》的起调。
第一弦振时,穹顶第一盏灯的火焰突然暴涨,化作赤焰锁链,缠住阿砚的脚踝。阿砚闷哼一声,踉跄着跪倒在地,白衣下摆被烧出十个洞,露出底下淡青色的肌肤——那是前世琴僮的皮肤,李慕白在幻境里见过。
“错了。”阿砚抬头,眼瞳里映着火焰,“第一弦该用‘商调’,您用了‘宫调’。”
第二弦起时,第二盏灯的火焰化作冰锥,刺向阿砚的左肩。他抬手格挡,玉珏与冰锥相撞,迸出金光,却仍被划开一道血痕。
“第二弦该用‘角调’……”他的声音越来越弱,“您总记不住……”
李慕白的心脏像被人攥住了。他望着阿砚背后的火焰锁链——那是用《广陵散》的残谱凝成的,每一道锁链上都刻着前世的记忆:乐神在星槎上抚琴,琴僮在廊下研墨;乐神被天兵围困,琴僮扑上去替他挡雷火;乐神在轮回池前回头,琴僮举着半块玉珏喊“主人等我”……
“阿砚,”李慕白声音发颤,“我不是记不住……我是怕……”
“怕什么?”阿砚抬头,眼尾泛红。
“怕我弹错了,你就永远困在这里。”李慕白喉结滚动,“怕我连累你……”
【市井补残谱】
第三弦起时,李慕白闭上了眼睛。
他不再试图回忆“正确的”指法,而是任由手指落在琴弦上——那是他在长安街头卖唱时学的《胡笳调》,是酒肆里货郎敲着拨浪鼓哼的《货郎儿》,是乞丐用破碗敲出的《乞食调》。这些调子不成章法,却带着人间最鲜活的温度:有卖炭翁的咳嗽,有卖花女的笑声,有孩童追着糖人跑的脚步声。
“铮——”
第三弦的琴音与火焰碰撞,发出清越的响声。穹顶第三盏灯的火焰突然变了颜色,从幽蓝转为暖黄,火焰里的音符也变成了卖花女的哼唱。
阿砚愣住了。他望着李慕白的手指,看着那些“不成体统”的指法,突然笑了:“原来……您早就学会了。”
第四弦起时,李慕白弹起了老妇的《卖花调》;第五弦起时,他加入了乞丐的《乞食调》;第六弦起时,他甚至用了酒肆里书生击节数板的声音。这些市井小调与《广陵散》的残谱交织在一起,竟像活过来的藤蔓,顺着石柱上的刻痕攀爬,将断裂的残谱一一补全。
【金莲破枷锁】
第七弦振时,穹顶的火焰突然全部转为金色。
李慕白的手腕被琴弦勒出深紫的血痕,可他却感觉不到疼。他能清晰地看见,石柱上的《广陵散》残谱正在发光,每一道刻痕里都渗出金芒,像活过来的星子。阿砚身上的火焰锁链开始崩解,他跪在地上,抬头望着李慕白,眼里全是泪光:“主人……您做到了……”
第八弦起时,最后一盏灯的火焰化作金莲,飘向祭坛中央。李慕白放下琴,走到石柱前,指尖触到刻痕的刹那,整座祭坛开始震动。石柱上的《广陵散》曲谱化作金光,钻进他的琴身,又从琴身钻进他的眉心——他听见了完整的《广陵散》,不是仙乐,不是凡乐,是天地间最本真的琴音,是人心跳动的节奏。
第九弦振时,金莲落在他脚边,绽放出万千花瓣。阿砚站起身,身上的伤口全部愈合,白衣重新变得洁净。他走到李慕白身边,与李慕白同时伸手触碰石柱。
“乐墟灵脉,归位。”
石柱上的金光化作图腾,缓缓升起,悬浮在祭坛上方。图腾里刻着红鲤驮着白衣人,背后是星斗满天的乐墟,下方是长安街头的市井百态——仙乐与俗乐,天道与人道,终于在这一刻交融。
【悬念收束】
祭坛的震动渐渐平息。
李慕白摸向怀中的玉佩,发现它与阿砚的玉珏同时泛起红光,两道光流钻进石柱图腾。图腾里的红鲤突然睁开眼,眼瞳里映着乐神殿的方向——那里正渗出漆黑的雾气,像条择人而噬的蛇。
“魔使……”阿砚的脸色骤变,“它在破坏封印!”
李慕白抬头,看见祭坛上方的金莲图腾正在摇晃,图腾里的乐神殿影像开始扭曲。他想起鸣泉眼的骨片上刻着的话:“双调合一,方见真章。”又想起幻音林老妪的话:“下一关,是凡人的眼泪。”
“阿砚,”他说,“魔使的目标,是《广陵散》的完整曲谱。”
阿砚握紧玉珏,点头:“但它不知道,《广陵散》的真正力量,从来不在曲谱里。”他看向李慕白,眼底泛起温柔的笑意,“而在……”
“在人间烟火里。”李慕白接上他的话,琴箱里的断弦玉佩突然发出清越的鸣响,与远处的长安城传来的一阵卖花调遥相呼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