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古老契约
昨夜那簇无人引燃、诡影幢幢的篝火,如同一个灼热的烙印,深深烫在了陈允的心头。坡上守火人那冰冷审视的目光,更让他如芒在背。一种强烈的不安驱使着他,必须弄清楚这栖霞坳隐藏的秘密。
次日清晨,他借故向村里几位年长者探听昨夜异火之事,老人们却皆面露惶恐,要么含糊其辞,要么干脆避而不谈,只喃喃说“山灵息怒”、“莫要深究”之类的话语。这种一致的讳莫如深,反而加深了陈允的疑虑。
他知道,唯一的线索,或许只存在于那些被岁月尘封的记载之中。
村东头有一间废弃的祠屋,平日无人靠近,据说里面堆放着一些早年村中的旧物与书卷。陈允避开村民的视线,悄然潜入其中。
屋内蛛网密布,尘埃呛人。他在一堆残破的家具和杂物间翻找许久,终于在一只腐朽的木箱底,寻到了几本破损严重的线装册子——那是栖霞坳的村志。
他迫不及待地拂去册子上的厚灰,就着从破窗透进的微光,艰难地辨认着上面模糊的墨迹。前面的记载多是些村中琐事、气候收成,并无甚异常。直到他翻到一卷材质明显更为古旧、甚至边缘有些焦糊痕迹的册子时,他的手指顿住了。
那一页的标题,赫然写着《戊申年山灵契事略》。
陈允的心跳骤然加速,他屏住呼吸,一字字读下去。泛黄脆弱的纸页上,用一种近乎残酷的平静笔触,记载了一个百年前的骇人秘辛:
大胤永熙年间,栖霞坳连年大旱,饥荒蔓延,村民困苦不堪。绝望之际,当时的族长于梦中得“山灵”启示,若想风调雨顺、村落安宁,需与之订立契约。每十年,须于“火月火夜”,献上一名生辰八字纯阴的未婚女子,将其置于村南山坡的特定方位,以特殊仪式引燃“净火”。
记载称,此火非人间凡火,将以女子身躯与魂魄为燃料,燃烧一夜,其光可沟通山灵,其热可镇压地底煞气,保十年太平。而世代遴选出的“守火人”,则负责维持仪式、看守火场,确保祭祀无误完成。若有延误或反抗,则山灵震怒,煞气反噬,全村将遭血光之灾。
文字旁,还绘着简陋的图示,那火焰的形状与其中扭曲的阴影,竟与昨夜他所见的诡异篝火惊人地相似!
陈允只觉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握着书卷的手抑制不住地颤抖。他猛地想起昨日打听时,一位老人说漏嘴的话——“今年…又到十年了……”
而他的妻子苏婉……她的生辰,正是至阴至寒的八字!且因与他隐居于此,外人只知她嫁予他,却不知他们并未拜堂告天,在村规旧念中,她仍算“未婚”!
一切线索瞬间串联起来,组成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真相!
昨夜那突兀出现的篝火,并非意外,而是一次警告,一次试探!守火人冷眼旁观,正是在确认苏婉是否就是那个符合条件的祭品!十年之期将至,他们……是来收取“燃料”的!
“婉娘……”陈允喃喃自语,脸色惨白如纸,巨大的恐惧和愤怒瞬间攫住了他。他几乎能想象到苏婉被推入那妖异火焰中的可怕场景。
他猛地合上村志,仿佛那书卷烫手一般。必须立刻带她离开这里!无论如何,他绝不能让自己挚爱的妻子成为那荒谬残酷契约的牺牲品!
他冲出祠屋,踉跄着奔向家的方向,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逃!尽快逃离这个被古老邪恶契约所诅咒的村庄!
然而,他并未察觉,在他离开后不久,一个身着深色麻衣、身影僵直的人,如同幽灵般从祠屋后的阴影里缓缓走出,正是三名守火人之一。他那双毫无波澜的眼睛,冷漠地注视着陈允远去的背影,然后缓缓转向村志散落的方向,嘴角似乎勾起一丝极淡、却冰冷入骨的弧度。
契约既定,祭品已明。守火人的职责,绝不容许任何破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