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它看见了那个字。
就在小鬼子少佐的枕边，深深刻进枕套里的“杀”字，每一笔都带着毛边，仿佛是用指甲生生抠出来的。笔画间凝结着暗红色的血痂，在朦胧晨光中泛着幽暗的光泽。这个汉字扭曲得几乎不像文字，倒像是某种具象化的来自远古的的诅咒，张牙舞爪地要扑向所有踏足这片土地的侵略者。
山田这个小鬼子的视线恐惧地、机械地移动，终于落到小鬼子少佐胸前那张泛黄的纸条上。墨迹透过纸背晕染开来，它认出那是从它们自己的军用电报本上撕下的纸页。当看清内容时，它喉咙里发出了像是被地底伸出的无数双手扼住似的咯咯声。
那是用汉字工整书写的判词：
“诛戮者，终为戮诛。”
“血债血偿！杀一平民十倍还！”
死亡的警句在晨曦中森然伫立。
“啊——！！！”
山田这头小鬼子的惨叫撕裂了晨雾，惊起屋檐下栖息的寒鸦。闻声赶来的小鬼子卫兵们僵在门口，所有人都被那个枕边的“杀”字钉在了原地。一头小鬼子卫兵打翻了水壶，水流蜿蜒过地板，将凝固的血迹晕开成淡红色的溪流。
消息比军号传得更快。不到半小时，所有尉级以上军官都聚集在指挥部。当白布覆盖的尸体被抬出时，有人注意到大队长松本这头小鬼子的手在微微发抖——几天前正是它下令处决了五十名战俘和其他平民。
“是那个“刑天”……”小鬼子的军需官低声对参谋说，“听说他在每头小鬼子受害者身边都留下这样的“杀”字。”
小鬼子参谋猛地捂住它的嘴，但已经晚了。角落里几头小鬼子年轻军官脸色煞白，有人不自觉地摩挲着腰间的枪套。
指挥部里弥漫着一种诡异的寂静，只有巡逻兵的皮靴声格外急促。每头经过小鬼子少佐房间的小鬼子都会不自觉地加快脚步，仿佛那个刻在枕头上的“杀”字会追出来撕咬它们。
当太阳终于爬上旗杆，松本这个小鬼子突然拔出军刀狠狠劈向院中的银杏树，碎木飞溅中他嘶吼着：“装神弄鬼！卑鄙的偷袭者！”
但在场所有人都看见，它握刀的手腕在微微颤抖。那个狰狞的“杀”字，已经随着清晨的寒气，渗进了每头小鬼子的骨髓里。
而在南京城的另一端，刑天站在中央银行大楼里，目光扫过墙上密密麻麻的作战地图。各处尚未熄灭的火光透过高高的窗户，在他脸上投下跳动的阴影。
“南京，还在战斗！中国，永不屈服！”
他的低吼在狭窄的空间里回荡，与远处那些火光遥相呼应——那是猎狐的复仇之火，是雷公的毁灭之焰，也是幽影播下的恐惧之火。这些火光，连同无数战士眼中锐利的光芒，在这片沦陷的土地上汇聚成一个无可辩驳的信号：
抵抗从未停止，战斗，直至黎明。
中央银行的地下金库，此刻已成为一座复仇的熔炉。厚重的铁门隔绝了外界的大部分声音，只有发电机低沉的嗡鸣与电报机断续的嘀嗒声在空气中振动。
刑天如山岳般矗立在巨大的作战地图前。地图上，代表小鬼子的蓝色箭头已如毒瘴般蔓延过大半个南京城，但在那些箭头的缝隙与后方，数个用朱砂笔画出的、锐利的红色标记，正顽强地燃烧着。
“报告！” 声音带着急促，“游隼小队成功爆破西康路军火库，小鬼子一个中队被牵制，无法向前推进！”
刑天的嘴角纹丝未动，只有指尖在“西康路”的位置重重一点。
“头儿，“幽影”小队的信号……”又一名通信兵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难以置信，““无常”得手。江北小鬼子清剿指挥部遇袭，佐级军官一人，确认……清除。已对其进行“凌迟”审判！”
这个消息像一道无声的闪电，劈开了地下室的沉闷。几名参谋猛地抬起头，眼中爆发出混合着震惊与狂喜的光芒。清除一头小鬼子的佐官，还顺带发出了中国人的战斗宣言，这在沦陷后的南京是前所未有的战果！
“余仲武小队战报，”第三名通信兵递上电文，声音因悲伤而微微颤抖，“与小鬼子的特种部队突然遭遇，寡不敌众，半数队员……殉国！”
室内一片死寂。刑天接过那张薄薄的纸，仿佛接过一座山的重量。他沉默了三秒，将电文轻轻放在桌上，在那份战报旁，代表余仲武小队的红色标记被他用笔缓缓圈住，成了一个血的句点。
“报告，“雷击”小队战报！下关码头附近小鬼子的油料仓库被悉数摧毁！”通信兵递上电文，声音带着激动和狂喜。
然而，刑天脸上没有笑容。他缓缓抬起头，目光如两道冰冷的探照灯，扫过在场每一张年轻而疲惫的脸。
“够了吗？” 他问，声音低沉得像地底深处的雷鸣。
众人一怔。
“我问你们，够了吗？！” 刑天的声音陡然拔高，一拳砸在地图上，震得所有标记都为之颤抖。“一个军火库？一个油料仓库？一个鬼子佐官？就用我们这么多好兄弟的命去换？！”
他魁梧的身躯散发出一种近乎实质的压迫感，让空气都变得粘稠。
“不够！远远不够！”
他猛地转身，粗壮的手指像刺刀一样戳向地图上那几个孤立的红点。
“猎狐在用牙齿撕咬！雷公用骨头在砸！幽影……在用我们的魂在吓唬它们！”
“但小鬼子还在我们的南京城里！还在我们的家里！它们还在杀人！还在放火！”
他的呼吸粗重，胸膛剧烈起伏，目光从地图移向窗外那映红夜空的火光。
“所以，我们的回答是什么？”
他不需要回答。他猛地俯身，抓起一支红蓝铅笔，在那张错综复杂的地图上，划出了一道狂暴的、决绝的弧线。这道红线，不仅仅局限于骚扰与牵制，而要像一柄淬火的尖刀，直插地图核心——小鬼子华中方面军临时司令部所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