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室内的时间,在煞潮持续不断的沉闷轰鸣与微弱阵光闪烁中,仿佛被拉长、凝固。李玄真已将那记载着悲壮过往的灵犀金箔与指引前路的兽皮地图郑重收好,盘膝而坐,闭目调息,竭力恢复着先前逃亡消耗的灵力与心神。王铁柱靠坐在墙边,有一搭没一搭地抚摸着二哈的皮毛,大黑则趴伏在地,厚重的身躯随着呼吸微微起伏,如同一道坚实的壁垒。
阿飘的虚影不再飘荡,而是静静附着于锈剑之上,剑身斜倚在军士的坟茔旁,仿佛无声的陪伴。整个哨所遗迹内,弥漫着一种劫后余生的寂静与等待的焦灼。
然而,就在这似乎只剩下外界煞潮咆哮的绝对“安静”中,正处于深度调息状态的李玄真,眉心忽然毫无征兆地一跳!
一种极其细微、却冰冷刺骨的窥探感,如同暗夜中悄然滑过脖颈的毒蛇,倏然掠过!
这感觉并非来自物理层面,也非煞气冲击,而是一道强大而隐晦的神识扫过!这道神识充满了不加掩饰的恶意与贪婪,如同最老练的猎手,在狂暴的风雪中精准地搜寻着可能的猎物。它并非漫无目的,更像是在这煞潮肆虐的特殊时刻,有意识地探查着某些可能存在的、如同他们此刻藏身的避难所!
李玄真瞬间从调息中惊醒,双目豁然睁开,眼底闪过一丝凌厉寒光。他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猛地抬手,对着王铁柱和大黑做出了一个极度警戒、噤声隐匿的手势!
长期的默契让王铁柱和大黑瞬间反应。王铁柱一把捂住自己的嘴,连呼吸都屏住了,身体僵硬地缩进墙角阴影里。二哈虽然不明所以,但被王铁柱死死搂住,也吓得不敢动弹。大黑周身原本自然流转的土黄色妖力瞬间内敛殆尽,庞大的身躯如同真正化作了岩石,连胸腔的起伏都变得微不可察。
李玄真自己更是将龟息术运转到极致,周身气息刹那间收敛得滴水不漏,整个人仿佛与石室的阴影融为一体,只有一双眼睛,锐利如鹰,死死盯住那被堵塞的入口方向。
那冰冷的神识并未立刻离去,而是在哨所外围徘徊、逡巡。它似乎察觉到了此地的异常,但又无法穿透那残存的“不动如山”阵法和厚重的岩石堵塞,无法确切感知内部的情况。这种感觉极其难受,如同被人在暗处用冰冷的刀锋贴着皮肤比划,明知危险,却不敢有丝毫异动。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息都显得格外漫长。石室内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只剩下众人压抑到极致的心跳声。
那神识的主人极有耐心,反复探查了数次,每一次扫过,都让李玄真心头寒意更盛。他能感觉到,这神识的主人,修为绝对远超于他,至少是金丹后期,甚至可能是元婴老怪!其神识之凝练、感知之敏锐,远非寻常修士可比。
终于,在长达近一炷香的令人窒息的窥探后,那道神识似乎并未发现确凿的猎物痕迹,或是觉得强攻这残阵庇护下的哨所得不偿失,方才如同潮水般缓缓退去,最终彻底消失在感知范围之外。
又等了许久,直到确认那可怕的窥探感完全消失,李玄真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息,后背竟已惊出一层细密的冷汗。
“刚才…那是什么?”王铁柱松开捂着嘴的手,声音还带着一丝颤抖,小声问道。
二哈也“呜咽”一声,夹着尾巴躲到大黑腿后面。
大黑低吼一声,晃了晃大脑袋,显然也感受到了之前的威胁。
李玄真面色凝重,摇了摇头,目光看向锈剑上的阿飘。
阿飘的虚影缓缓浮现,此刻的他,脸上再无平日的嬉笑怒骂,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罕见的凝重与厌恶。
“是‘猎骨者’。”阿飘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冰冷的寒意。
“猎骨者?”李玄真皱眉。
“哼,一群专在古战场遗迹里刨食的秃鹫、豺狼!”阿飘的语气充满了鄙夷,“他们不像大宗门弟子有明确目标,也不像普通探索者碰运气。他们常年游荡在这些死亡绝地,经验老辣,手段阴毒。专门寻找那些刚被煞潮、天灾或其他危险‘清洗’过的地方,趁虚而入,捡拾陨落者的遗物,或者…”
阿飘顿了顿,虚影的“目光”扫过李玄真和王铁柱,寒意更甚:“或者,直接猎杀那些在灾难中幸存下来、却可能身受重伤或消耗过大的探索者,杀人夺宝!刚刚那家伙,神识阴冷贪婪,带着一股子尸臭味,绝对是资深的猎骨者,而且修为不弱,至少金丹后期。他刚才,就是在趁着煞潮爆发,搜寻像我们这样躲起来的‘幸运儿’。”
王铁柱听得脸色发白:“他们…他们怎么这么坏!”
“坏?”阿飘冷笑,“在这鬼地方,道德底线是最不值钱的东西。为了资源,为了活下去,什么干不出来?猎骨者只是其中比较出名的一类罢了。小子,你们被盯上了,或者说,这片区域可能已经被他划入了狩猎范围。之后的路,要更加小心了。这些家伙就像附骨之疽,一旦嗅到血腥味,就会死死跟着,直到把你啃得骨头都不剩!”
李玄真眼神彻底冷了下来。前有绝地险境,后有宗门仇敌,如今又多了这般藏在暗处、伺机而动的毒蛇。这葬神戈壁,果然步步杀机。
他握紧了手中的陨星毒牙砖,指节微微发白。
“猎骨者…最好别来惹我。”他低声自语,声音里透着一股森然煞气,“不然,谁猎杀谁,还不一定呢。”
经此一事,石室内的气氛更加压抑。外有煞潮滔天,暗有恶敌窥伺,这小小的地下哨所,也仿佛不再绝对安全。所有人都提高了十二分的警惕,等待着煞潮退去,迎接那必将更加凶险的前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