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筑基的气息如同残破风箱,在李狗蛋胸腔里拉扯抽动。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粘稠的血腥气和脏腑碎末的摩擦感,仿佛有砂纸在气管里反复刮擦。他睁开眼,石屋低矮的顶棚在视野中扭曲旋转,如同浸了水的劣质画布。尝试挪动手指,整条手臂却像灌满了滚烫的铅汞,沉重得连指尖都无法抬起,唯有深入骨髓的钝痛清晰无比。
“咳…咳咳…”他猛地侧头,咳出一团暗红近黑的淤血块,里面裹着细小的内脏碎屑。喉咙里残留着金属锈蚀和硫磺焚烧的混合气味——那是强行筑基后,体内能量焚烧血肉留下的烙印。
意识沉入丹田。那枚灰扑扑的“石丹”雏形悬浮在中央,表面蛛网般的裂痕并未愈合,反而随着每一次微弱的搏动,渗出丝丝缕缕驳杂的能量:墨绿煞气如毒蛇般游走,苍白电芒在裂痕边缘跳跃闪烁,最深处一点混沌的浊白火焰在狂暴与沉寂间摇摆不定。石丹每一次搏动,都像一只无形的手在丹田内粗暴搅动,牵扯着全身经脉撕裂般剧痛。这不是力量,而是强行缝合的伤口里埋着的碎玻璃。
他试图调动一丝灵力,石丹猛地一颤!一股混杂着煞火与电芒的狂暴气流瞬间冲入手臂经脉!本已焦黑碳化的右臂皮肤下,暗金色的熔融浆液骤然亮起,发出滚油煎肉的“滋滋”声!剧痛让他眼前发黑,冷汗瞬间浸透破烂的衣衫。那狂暴灵力只冲到肘部便轰然溃散,留下经脉火烧火燎的灼痛和更深的空虚感。
“空有架子,根基如沙。”冰冷的声音从角落传来,像淬了毒的针。苏清月蜷缩在阴影里,脸色比死人更苍白,嘴唇干裂渗血。她枯槁的手指死死抠着石缝,指甲翻卷也毫无所觉,眼神却锐利如刀,钉在李狗蛋身上。“吴老狗捏的泥胚罢了。他随时能像碾碎一块朽木般,捏爆你这‘石基’。”
李狗蛋扯了扯嘴角,想露出个混不吝的笑,却只牵动脸上干涸的血痂,带来一阵撕裂感。他喉咙滚动,挤出沙哑的声音:“老东西…给的‘糖豆’呢?”目光艰难地扫过污秽的地面。
苏清月枯瘦的手猛地一颤,指向他胸口污血中那颗灰扑扑、毫不起眼的“凝气丹”。她的声音带着刻骨的恨意和冰冷的绝望:“锁心引!用废丹房深处的‘蚀心草’炼的毒!一旦服下,它就会像跗骨之蛆钻入你那破烂石丹的裂缝,一点点啃噬你的神智!最后…你就会变成一具只会听吴老狗命令行事的活尸药傀!”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磨出来的血沫。
仿佛为了印证她的话,李狗蛋胸口紧贴皮肤的海髓玉奇石,蜂窝状孔洞深处那点针尖大小的幽蓝光点,对着那颗灰丹急促闪烁起来!一种冰冷刺骨的警兆,如同冰水浇头,瞬间冲垮了李狗蛋残存的昏沉。
“呜…”角落里传来二哈压抑痛苦的呜咽。它拖着断腿,琥珀色的竖瞳死死盯着那颗灰丹。但传递给李狗蛋的意念,却不再是单纯的恐惧:“坏…毒…线…缠住…石头…”它眼中的世界似乎发生了某种异变,灰丹在它感知里变成了一团蠕动扩散的墨绿丝线,正散发着不祥的诱惑,试图缠绕上李狗蛋丹田里那颗布满裂痕的石丹。更让李狗蛋心惊的是,二哈传递意念的方式也变了,不再是模糊的情绪,而是带着一种冰冷的、近乎数据化的精准描述。
李狗蛋强迫自己冷静,神念再次沉入体内那片混乱的战场。石丹裂缝中溢出的苍白电芒,每一次闪烁都带起经脉细微的麻痹;墨绿煞火则在脏腑间阴燃,灼烧着尚未完全愈合的暗伤。而潜伏最深、与石丹核心浊白火焰几乎融为一体的,是一丝极淡的银灰色气息——它无比安静,却散发着一种万物归墟的终极死寂。这是伪筑基时强行吞噬湮灭能量留下的火种!此刻,这缕湮灭之力正被石丹裂缝中溢出的驳杂能量不断刺激,如同沉睡的火山,在毁灭的边缘摇摆。一旦它被彻底引爆,第一个被“归墟”的,就是他这具残破的躯壳!
吴长老的蚀心引、体内暴走的煞火电芒、蠢蠢欲动的湮灭火种…三重致命威胁,如同三条毒蟒,同时勒紧了他这具刚刚拼凑起来的“泥胚”!
“根基…呵…”李狗蛋看着自己焦黑碳化、偶尔不受控制溢出暗金光点的手臂,感受着丹田里那颗随时可能崩解或爆炸的“石丹”,一股前所未有的冰冷寒意取代了愤怒。这虚浮的筑基,不是阶梯,而是吴长老精心打造的血肉牢笼。锁心引是牢门的锁,而他体内的隐患,就是牢笼下堆积的火药桶!
他咧开嘴,无声地笑了,干裂的嘴唇渗出血珠,眼神却如同淬火的寒铁。他不再试图去“控制”那狂暴驳杂的力量,而是将神念化作最细微的触手,小心翼翼地疏导着,引导石丹裂缝中溢出的煞火与电芒,如同疏导山洪,让它们避开核心的浊白火焰和那缕危险的银灰气息,转而冲刷、灼烧着那些被腐心火毒侵蚀最深的、暗金熔融的坏死肌体!
“滋滋滋…”焦黑的体表腾起带着肉香的青烟!如同在剜肉疗毒!剧痛让李狗蛋眼前阵阵发黑,身体剧烈抽搐,但他死死咬住牙关,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闷吼!毁灭的能量被强行引导为刮骨疗毒的工具,在毁灭旧伤的同时,也在他本就濒临崩溃的肉身上增添新创!
“你疯了?!”苏清月失声惊呼,看着李狗蛋体表不断崩裂又焦化的伤口。
“横竖…都是死…”李狗蛋从剧痛的间隙挤出嘶哑的声音,汗水混合着血水从下巴滴落,“不如…废物利用…看是这毒火…先烧穿老子…还是老子…先把它…耗干!”他眼中燃烧着近乎自毁的疯狂,也闪烁着绝境中淬炼出的冰冷算计——他要利用这些失控的毁灭力量,反过来焚烧体内的腐心火毒!哪怕这过程如同在刀尖上跳舞,在火山口炼体!
角落里,二哈看着主人近乎自残的举动,琥珀色的竖瞳深处,那丝淡金色流光再次一闪而过。它传递来的意念多了一丝困惑的波动:“烧…毒…痛…有用?”它似乎无法理解这种以毒攻毒、近乎自毁的疗伤方式,但本能地感受到主人体内某种顽固的阴暗侵蚀(腐心火毒)正在被那狂暴的火焰缓慢逼退。
李狗蛋不再说话,全部心神都沉入体内那惨烈的拉锯战场。每一次引导煞火灼烧腐毒,都像是在点燃自己的血肉作为燃料。痛苦是真实的,虚弱是真实的,死亡的威胁更是如影随形。但在这极致的痛苦与疯狂中,那颗布满裂痕的“石丹”对驳杂能量的微弱掌控力,似乎…被这极端的方式,强行锤炼得凝实了极其细微的一丝。
他艰难地转动眼球,目光最终落在那颗躺在污血中的灰扑扑丹药上。锁心引…吴老狗套牢傀儡的最后一把锁。他嘴角咧开一个无声的、染血的弧度。
“糖豆…”他喉咙里滚动着模糊的音节,眼神却冰冷如渊,“老子…慢慢…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