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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曦微露,薄雾如轻纱般笼罩着青云宗后山。清脆的鸟鸣声中,五道身影已然手持扫帚,在那蜿蜒的青石小径上,开始了他们日复一日的“功课”。

这五人,身份尊贵,若在外界,无一不是跺跺脚便能引动一方风云的人物。

中洲皇朝的七皇子轩辕毅,一身朴素的杂役服饰,却难掩其眉宇间的贵气与日渐沉淀的坚毅。他紧握着那柄再普通不过的竹扫帚,每一次挥动,都摒弃了所有华丽的招式,只专注于角度、力度与节奏,仿佛手中不是扫帚,而是一柄需要用心温养的本命灵剑。

地上的落叶、尘埃,在他精准的控制下,汇聚成堆,不扬不散。起初那份因身份带来的别扭与笨拙,早已在日复一日的重复中消磨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浸其中的专注。

不远处,天机阁的洛璃仙子,青丝如瀑,白衣胜雪,即便做着洒扫之事,依旧带着几分不食人间烟火的清冷。

她的动作看似轻柔舒缓,却暗合某种玄奥的轨迹。扫帚划过地面,留下的不仅是洁净,更仿佛是在拂去心镜上的尘埃。她不再推演天机变幻,而是将全部心神沉浸于扫帚与大地接触时那细微到极致的触感,风声、叶落声、远处溪流潺潺声,皆成她感悟天地的媒介。

偶尔,她会停下动作,望着某片被露水打湿的叶子出神,眸中闪过推演星辰轨迹时才有的深邃光芒。

“阿弥陀佛。”一声清越的佛号响起,来自万佛宗的妙音小和尚。他将扫地彻底融入了禅定,心随帚动,意与尘离。

扫帚在他手中,仿佛不再是实物,而是他延伸出去的菩提枝,所过之处,地面洁净,心台亦不惹尘埃。他口中低声诵念着晦涩的经文,并非超度,而是与这方天地,与手中的扫帚,进行着一种奇妙的沟通。

他的动作不快,却带着一种行云流水般的韵律,仿佛不是在扫地,而是在书写一篇无字的佛经。

相比之下,东海龙宫的三太子敖丙,则显得“用力”许多。龙族天生的巨力,让他起初几乎每天都要损坏几把扫帚。但在阿土那看似随意,实则一针见血的指点下,以及目睹其他几人举重若轻的姿态后,这位骄躁的龙太子终于开始学着收敛那身磅礴的龙元。他咬着牙,额头甚至因极度控制力量而渗出细密的汗珠,努力让每一次挥帚都轻巧而精准,如同驾驭着狂暴的海浪,使其变得温顺服帖。这个过程对他而言,比修炼一门龙族秘术还要艰难,但也让他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对自身力量精细入微的掌控感。

最安静的,当属北冥雪域的雪见圣女。她本就性子清冷,此刻更是将扫地视为对“洁净”道心的一种极致践行。她的区域,总是一尘不染,甚至连石缝间的青苔,都仿佛被她的道韵浸润,显得格外青翠欲滴。她不言不语,只是重复着简单的动作,眼神清澈而坚定,仿佛外界一切纷扰都与她无关,这片方寸之地,便是她的全部道场。

穿着小小杂役服,却气场十足的阿土,背着小手,像个经验丰富的监工,慢悠悠地穿梭在五人之间。他那双清澈的大眼睛锐利无比,不时在小本本上记录着什么,偶尔会出声指点。

“七皇子,手腕再下沉三分,劲力含而不发,对,就是这样。”

“洛璃仙子,心神可再放松些,莫要强求轨迹,顺其自然便是道。”

“敖丙!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收力!收力!不是让你犁地!再把扫帚弄坏,扣你晚饭的灵果!”

“妙音和尚,诵经声可再轻些,莫要惊扰了此地安宁的灵气。”

“雪见圣女……嗯,保持得不错。”

阿土老气横秋的点评,五位天骄却无一人敢怠慢,皆是认真聆听,依言调整。因为他们早已隐隐感觉到,这看似简单的扫地,以及阿土偶尔的只言片语,往往蕴含着直指大道的至理。这后山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似乎都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道韵,身处其中,呼吸吐纳间,修为都在潜移默化地增长,心境更是日趋圆融。

后山因这五位特殊“杂役”的加入,平添了几分奇异的活力与祥和。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五位顶尖天骄在青云宗后山扫地的事情,如同长了翅膀般,早已通过各种渠道,迅速传遍了整个大陆的高层圈子。

起初,各方势力是震惊、不解,甚至觉得有些荒唐、有失体统。中洲皇朝的皇子跑去扫地?天机阁的传人在拂尘?龙宫太子摆弄扫帚?这青云宗,或者说那位神秘的云逸前辈,究竟使了何种妖法?

但随着时间推移,一些密切关注此事的大佬们惊讶地发现,那五位不仅没有如他们预料的那般很快离开,反而越发沉浸其中,气息愈发沉凝内敛,往日因身份、天赋带来的些许浮躁骄矜之气尽去,道基似乎都变得更加稳固扎实。尤其是七皇子轩辕毅,其父皇,中洲人皇,甚至在一次神念遥观后,轻“咦”一声,对自己这原本天赋虽佳,但心性略显跳脱的七子,竟生出几分刮目相看之感。

这一下,那些嗅觉敏锐的大佬们彻底坐不住了!

能被云逸前辈留下扫地,本身就是一种天大的认可和机缘!而且,在那等疑似超越此界规则的人物身边,即便是最卑微的扫地,恐怕也能沾染无上道韵,聆听大道纶音,获得外界难以想象的造化!

于是,一股新的、更加汹涌的暗流开始涌动。目标不再是单纯地拜访或试探,而是——加入!

大陆历九千七百三十六年,春。万物复苏的季节,青云宗那原本因云逸不喜喧闹而显得颇为冷清的山门外,再次迎来了一批访客。这一次,来者的身份更加显赫、背景更加深厚,几乎代表了整个大陆年轻一代最顶尖、最核心的力量——各宗各派,各大皇朝、圣地的圣子、圣女!

中洲皇朝,并非只有七皇子,此次来的,是已被正式立为储君、身负社稷重器、修为已达元婴初期,在朝野上下威望极高的大皇子,轩辕弘!他乘坐着由九条蛟龙拉着的黄金战车,仪仗威严,皇道龙气环绕,甫一出现,便让青云宗山门外的灵气都为之凝滞。

天机阁,除了洛璃,那位常年闭关,号称算尽苍生,曾以一卦定中洲三百年气运的阁主另一位闭门弟子,“天算子”徐凡,也手持罗盘,悄然出现在人群之中,他气息缥缈,眼神深邃如星海,令人不敢直视。

万佛宗,妙音佛子的师兄,已凝聚罗汉金身,佛法修为更胜一筹,曾以一己之力度化三万魔兵的“金刚僧”慧明,身披朴素袈裟,踏步而来,每一步都仿佛踩在莲花之上,梵音隐隐。

东海龙宫,大太子,修为已达化神初期,被誉为龙族万年不世出的天才,曾与深海巨妖大战三月而不败的敖甲,龙行虎步,虽未显露真身,但那无形的龙威已然让周遭许多修士感到呼吸困难。

北冥玄宫,当代宫主之女,身负玄冰圣体,三岁悟道,十年结丹,被誉为玄宫未来希望的冰莲圣女,冷月霜,乘坐冰凤玉辇而来,所过之处,空气凝结冰花,寒意彻骨。

除此之外,还有南疆巫神殿,浑身缠绕神秘巫纹,眼神诡谲的少巫主;西漠金刚寺,肉身强横如佛门金刚,据说曾徒手撕裂妖王的佛骨圣子;中州丹塔,年仅百岁便已能炼制出七品灵丹,被誉为下任塔主不二人选的小丹君……林林总总,竟有十数位之多!

这些圣子圣女,任何一个放在外界,都是能引动无数追随者,令一方地域震动的绝世天骄。此刻,却如同约好了一般,齐聚在这看似不起眼的青云宗山门之外。他们的目标明确得令人咋舌——应聘后山扫地一职!

他们的理由也冠冕堂皇,异口同声:

“闻听云逸前辈处有扫地悟道之法,特来体验,磨砺道心。”

“愿效仿诸位师兄师姐,从微末做起,明心见性,追寻大道。”

“扫地亦是修行,恳请前辈给予机会,让我等沾染一丝道韵。”

当玄磬宗主接到守山弟子几乎是连滚爬爬送来这份星光熠熠、足以闪瞎人眼的“求职名单”时,他拿着玉简的手都在微微颤抖,感觉自己的心脏又一次受到了严峻的考验。名单上任何一个名字,背后所代表的势力,都足以和如今的青云宗平等对话,甚至大部分还需仰视。如今这群人却集体跑来……要求扫地?

他不敢有丝毫怠慢,几乎是瞬移般再次来到后山那处静谧的小院外,深吸了好几口气,才稳住心神,躬身禀报。

“师……师叔祖……”玄磬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哭腔和飘忽,“山门外,又……又来了一批人。”

院内,云逸正对着一块闪烁着混沌色泽、仿佛蕴含着一个微型世界的“石头”皱眉,手里拿着个小杵臼,似乎在琢磨着怎么把它磨成粉,会不会给新研究的“八宝悟道粥”带来奇怪的味道。闻言,他头也没抬,懒洋洋地应了一声:“嗯?又是哪个不开眼的来找茬?让阿土去打发了。”

“不,不是找茬……”玄磬连忙解释,声音更苦了,“这次是……是各宗的圣子圣女,几乎……几乎囊括了大陆所有顶尖势力下一代的核心继承人……他们也想来……扫地。”

他几乎是硬着头皮说完的。

云逸终于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抬起头,脸上露出一丝极其无奈又哭笑不得的表情。

“还没完没了了?”他放下那块足以让外界大能打破头的“世界碎片”,揉了揉太阳穴,“我这后山是垃圾场吗?还是开了什么‘天骄再就业培训中心’?怎么都跟闻到腥味的猫似的往这儿挤?我就想安安静静养个老,怎么就这么难?”

玄磬宗主苦着脸,腰弯得更低了:“师叔祖,息怒。实在是……这些人身份太过特殊,背后牵扯的势力盘根错节,几乎代表了整个大陆未来的格局。若是一个处理不好,拂了所有势力的面子,恐……恐生事端,于我青云宗未来发展大为不利啊。”他这话说得已经是极其委婉了,实际上,若是同时得罪这么多势力,青云宗就算有云逸坐镇,恐怕也要陷入无尽的麻烦之中。

云逸闻言,眉头微蹙。他虽不怕事,但也讨厌麻烦。尤其是这种牵扯到人情世故、势力平衡的麻烦,最是耗神。他本意是隐居于此,图个清静,结果清静没捞着,反倒成了漩涡中心。

他沉吟片刻,目光扫过小院内悠然自得的几只灵雀,又透过窗户,看向外面那五个正认真扫地,气息日渐淳厚的“员工”,眼中闪过一丝恶趣味的光芒,以及一种更深层次的考量。

“既然他们都这么想扫地,把我这后山当成镀金宝地,”云逸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那就给他们一个机会。不过,我这儿庙小,容不下太多大佛。扫地岗位有限,一个萝卜一个坑。现在只有五个名额,还都占着呢,而且干得还不错,没有辞退的理由。”

他看向玄磬,慢悠悠地说道:“你去告诉他们,想上岗,可以。但需要竞争。让他们自己想办法,说服现在那五个扫地的人,自愿把岗位‘让’给他们。手段不限,可以是利诱,可以是情动,可以论道折服,总之,让他们各凭本事。但有几条规矩:第一,不能动用武力,不能威胁恐吓;第二,不能损害青云宗一草一木及现有人员的任何利益;第三,过程需在宗门律法和基本道德底线之内。限期……就一个月吧。”

玄磬宗主听完,眼睛瞪得溜圆,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让这些心高气傲、地位尊崇的圣子圣女,拉下脸皮,去“说服”已经上岗的皇子、佛子、龙太子、仙子、圣女让出扫地岗位?还不能用强?这……这难度简直是登天!而且这画面……他光是想象一下,就觉得头皮发麻,荒谬绝伦!这已不是刁难,简直是堪称“魔鬼”的考验!

“师……师叔祖,这……这条件是否太过……严苛了些?”玄磬觉得自己的舌头都在打结,“他们毕竟都是……”

“毕竟都是什么?”云逸打断了他,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都是天之骄子?身份尊贵?拉不下面子?”他嗤笑一声,“连这点面子都放不下,连与人公平竞争一个扫地岗位的勇气和智慧都没有,还谈什么扫地悟道?还修什么逆天而行的大道?趁早回去躺在他们的功劳簿上,当他们的圣子圣女去吧。我这儿,不缺眼高手低、心性浮躁之辈。”

他顿了顿,意味深长地补充道:“况且,这本身,就是对现有五人心性的一次绝佳磨砺。看看他们在面对昔日同伴、竞争对手,甚至未来‘上司’的种种手段时,能否守住本心,坚持自己的选择。这,也是修行。”

玄磬宗主浑身一震,似乎明白了什么,不敢再多言,只得硬着头皮,躬身领命:“是,弟子明白了。这就去传达。”

他退出小院,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感觉自己去传达这个消息,都需要莫大的勇气。

很快,云逸这堪称“石破天惊”的应聘条件,原封不动地传达给了山门外那群翘首以盼、自信满满的圣子圣女。

消息一出,原本还维持着风度仪态的众天骄,顿时一片哗然!

“什么?!让我们去……去求他们让出岗位?”

“这……这成何体统!吾乃一族储君,未来人皇,岂能……”

“不能用强,不能威胁,还要他们自愿?这怎么可能!”

“云逸前辈此举,未免太过……太过儿戏了吧!”

“一个月期限?这……”

众圣子圣女脸色瞬间变得精彩纷呈,有涨红如血者,有铁青如铁者,有阴沉如水者,亦有面露沉思者。他们身份何等尊贵,平日里只有别人求他们、奉承他们的份,何曾受过如此“羞辱”?这简直是把他们的骄傲踩在地上摩擦!

然而,愤怒、不甘、屈辱之后,当他们冷静下来,回想起各自宗门长辈临行前郑重的嘱托,回想起那五位“前辈”在此地获得的明显进步,再想到云逸那深不可测的实力和可能代表的机缘……那股冲动又被强行压了下去。

天算子徐凡最先恢复平静,手中罗盘指针微微转动,他眼中闪过一丝明悟,低语道:“原来如此……争与不争,舍与得,皆是考验。妙,妙哉!”

金刚僧慧明双手合十,低宣佛号:“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此亦是修行,降服心猿意马,堪破名利虚妄。”

大皇子轩辕弘眼神闪烁,皇者的权衡之术在心中急速运转,最终化为一声轻叹:“非常之人,行非常之事。为大道,些许颜面,暂且放下又何妨?”

龙宫大太子敖甲冷哼一声,龙目中虽有怒意,却也没有拂袖而去,只是死死盯着山门内,不知在想什么。

冰莲圣女冷月霜,面纱下的容颜看不清表情,但周身寒气似乎更盛了几分。

能够被选为继承人,自然都不是蠢笨之辈。短暂的骚动后,大部分人都想明白了其中的关键。这看似荒唐的条件,本身就是云逸前辈设置的一道门槛,一道考验他们心性、智慧、手段乃至格局的门槛。若连这关都过不去,确实如前辈所言,没资格留在此地。

竞争,以一种极其诡异、前所未有的方式,正式拉开了帷幕。

后山,扫地五人组也很快通过阿土那带着几分戏谑的“通知”,得知了这个消息。

一时间,五人反应各异。

七皇子轩辕毅先是一愣,随即嘴角勾起一抹冷傲的弧度,手中扫帚舞动得更加虎虎生风,带起一股劲风,将落叶精准地卷成一堆。“想让本皇子让位?痴心妄想!这地,我扫定了!谁来也不好使!”他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危机感和……占有欲。这份机缘,是他凭借自身心性争取来的,绝不容他人染指!

洛璃仙子眸光闪烁,指尖无意识地掐动,似乎在推演着即将到来的各种“拜访”及其可能带来的变数。她轻轻叹了口气,并非畏惧,而是觉得有些麻烦扰了清静。但很快,她便定下心神,准备见招拆招。“缘起缘灭,皆有定数。强求者,未必能得。”她低声自语,扫地的动作依旧从容。

妙音小和尚诵了声佛号,脸上依旧是那副悲天悯人的祥和表情。“缘起缘灭,强求不得。诸位施主执念深重,小僧当以佛法度之,若能令其放下执念,亦是功德。”他已然将即将到来的“说服”,视作了一场弘法。

敖丙的反应最为直接,龙目一瞪,周身隐有龙威泄露,将地面震得微微一颤。“谁敢来抢本太子的扫帚?!让他尝尝本王新领悟的‘微尘龙摆尾’!”话音刚落,后脑勺就被不知何时出现的阿土用扫帚柄敲了一记。

“安静点!吓到我的灵药了!”阿土叉着腰,奶凶奶凶地训斥,“还有,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控制力量!你想把地扫穿吗?”

敖丙捂着后脑勺,悻悻地收敛了气息,嘴里嘟囔着:“知道了知道了……反正谁也别想抢我的扫帚!”

雪见圣女依旧清冷,仿佛外界一切与她无关。但她扫地的动作,明显更加细致、专注,每一个角落都不放过,仿佛在无声地宣告着自己的“主权”与不容置疑的决心。她的道心,在此刻显得尤为坚定。

然而,正如云逸所预料,那些圣子圣女们,能被选为继承人,自然都不是省油的灯。硬的不行,便来软的;明的不行,便来暗的;直接的不行,便迂回包抄。一场围绕着五个扫地岗位,堪称修真界最奇葩、最高端的“职场竞争”,在后山这片区域悄然上演。

首先行动的,是中洲皇朝的大皇子轩辕弘。他没有大张旗鼓,而是选择在一个黄昏,于后山一处僻静的凉亭,约见了自己的七弟轩辕毅。没有摆皇兄的架子,更没有以未来人皇的身份施压。他备好了灵茶,语气平和,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七弟,你在此地修行,进境神速,为兄甚慰。”轩辕弘亲自为轩辕毅斟茶,姿态放得很低,“然,你可知如今皇朝内外局势?北疆蛮族蠢蠢欲动,朝中一些老臣也对父皇近年来的某些决策颇有微词。皇朝未来,需要我兄弟二人齐心合力,共渡难关。”

他看向轩辕毅,眼神诚恳:“若为兄能得此机缘,于云逸前辈座下(哪怕是扫地)聆听教诲,道行精进,将来必能更好地稳固江山,庇护黎民。届时,为兄绝不会忘了七弟你今日成全之恩。你在此地所需一切修行资源,为兄可倾皇朝内库之力供应。甚至……将来你若想争一争那太子之位,为兄亦可……”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完,但意思已经不言而喻。

诱惑极大!资源支持,甚至涉及皇位继承的默许!轩辕毅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颤,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他深知大哥的手段和承诺的分量。若在以往,他或许会心动。但此刻,他脑海中浮现的,却是这数月来扫地时的心境变化,那种剥离浮华、直指本心的宁静与充实,是任何外物都无法带来的。他深吸一口气,将杯中灵茶一饮而尽,站起身,对着轩辕弘深深一揖。

“皇兄厚爱,臣弟感激不尽。”他的声音坚定而清晰,“然,此地修行,于臣弟而言,重于一切。扫地之事,看似卑微,实则是磨砺心性、夯实道基的无上法门。臣弟在此获益良多,实难割舍。皇朝之事,有父皇与皇兄运筹,臣弟深信必能安然。至于太子之位……臣弟早已无心于此,只愿追寻心中大道。还请皇兄……另觅他法。”

轩辕弘看着眼前气质沉稳、眼神坚定的七弟,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他。他沉默良久,最终化作一声复杂的叹息,没有再多言,起身离去。他知道,利诱,失败了。

另一边,天算子徐凡找到了洛璃仙子。两人同出天机阁,交流起来更为直接。他们没有选择凉亭,而是就在洛璃清扫的一片竹林旁,以神念交织,进行着一场无声的论道与推演。

徐凡的核心论点在于“大势”与“责任”。他推演天机,向洛璃展示未来可能出现的种种劫难与变数,言说天机阁作为洞察天机者,肩负引导苍生之责。若他能与洛璃师妹一内一外,皆得云逸前辈(间接)指点,必能更好地把握天机,带领天机阁在未来的大世中占据先机,甚至避免一场浩劫。

“师妹,个人之道,与宗门苍生相比,孰轻孰重?你我联手,或可窥得一线超脱之机,此乃阁中前辈亦期盼之局面。”徐凡的声音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力量,直指洛璃作为天机阁传人的核心责任。

洛璃仙子静静地听着,神识中观看着徐凡推演出的那些模糊却令人心悸的未来碎片。她的眉头微微蹙起,显然内心在进行着激烈的挣扎。个人修行与宗门责任,一直是悬在天机阁门人头上的双刃剑。许久,她缓缓抬起头,目光清澈而坚定,神念传回的信息只有一句:

“徐凡师兄,道,需自证。天机可测,然人心不可欺,己心不可违。师妹之道,在于此帚,在于此心。宗门重任,师兄才堪大任,师妹愿从旁辅助,但此位……不能让。”

徐凡看着洛璃那坚定不移的眼神,知道再多的推演与道理,也无法动摇她此刻的本心。他深深看了洛璃一眼,拱手一礼,飘然退去。情动与理压,亦告失败。

万佛宗内部的对决则显得更为平和,却也暗藏机锋。金刚僧慧明直接坐在了妙音小和尚扫地区域的旁边一块青石上,不言不语,只是开始诵念一段极其深奥的《金刚般若波罗蜜经》。梵音阵阵,并非攻击,而是蕴含着他对佛法的至高理解,试图以无上佛法感染妙音,让其明白,扫地虽是修行,但回归宗门,弘扬佛法,普度众生,方是佛子大愿。

妙音小和尚起初只是静静聆听,手中扫帚不停。渐渐地,他也开口,诵念起一段更加古朴,甚至有些晦涩的,疑似上古流传的《清净经》。他的声音不高,却如涓涓细流,润物无声,将那磅礴的《金刚经》梵音巧妙地化解、融合,仿佛在说:金刚怒目,不如菩萨低眉;宏大叙事,不若当下清净。

两人这一坐一念,便是三日三夜。期间,后山这片区域佛光隐隐,禅唱不绝,引得不少宗门弟子远远观望,啧啧称奇。最终,慧明缓缓睁开眼,看着依旧在认真扫地,气息反而更加圆融的妙音,长叹一声:“师弟佛法精深,已得‘当下’真意,贫僧不及。此间机缘,合该为你所得。”他起身,郑重一礼,转身离去,背影竟有几分萧索,却也带着几分释然。佛法论战,妙音胜。

龙宫大太子敖甲的方法最为“实在”。他直接找到了三弟敖丙,屏退左右(虽然并没有),然后大手一挥,豪气干云地开始往外掏东西。

只见光芒闪烁,一件件散发着磅礴灵气和龙威的宝物出现在地上:有拳头大小,蕴含精纯龙元的“万年龙珠”;有通体晶莹,据说能提升龙族血脉纯度的“化龙草”;有铭刻着上古龙族战技的“龙骨玉简”;甚至还有一处位于东海深处,灵气浓郁程度是外界十倍的“专属修炼秘境”的坐标和控制玉符……

“三弟!”敖甲拍着敖丙的肩膀,一副哥俩好的模样,“只要你点头,把这些东西让给大哥我,这些,全是你的!够你修炼到化神后期了!怎么样?就当帮大哥一个忙,这扫地的话,哪里不能干?回头大哥给你找十个八个风景如画的岛屿,你随便扫!”

敖丙看着地上那堆闪闪发光,任何一件都足以让外界龙族打破头的宝物,眼睛都直了,龙口水差点流出来。他本性就好收集亮晶晶的宝贝,这些礼物简直是送到了他的心坎上。他看看宝物,又看看手中那柄朴实无华的扫帚,脸上露出了极其挣扎痛苦的神色。答应?就能拥有这些梦寐以求的宝贝!不答应?就要继续在这里“受苦”……

就在他天人交战,几乎要忍不住点头的瞬间,他眼角的余光瞥见了不远处正背着小手,冷冷盯着他的阿土,以及阿土手中那根仿佛随时会敲下来的扫帚柄。同时,这数月来扫地时,那种逐渐掌控力量,心境变得平和宁静的感觉再次涌上心头。那种内在的充实感,是这些外物能够比拟的吗?他猛地一咬舌尖,剧烈的疼痛让他清醒过来,狠狠扭过头,不再看那些宝物,瓮声瓮气地说道:

“不换!大哥你死了这条心吧!这地,本王扫定了!你的宝贝……你自己留着吧!”说完,他像是怕自己反悔一样,抡起扫帚,疯狂地扫起地来,弄得尘土飞扬。

敖甲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这个视财如命的三弟,居然抵挡住了如此巨大的诱惑,一时间竟不知该作何反应,最终只能悻悻地收起宝物,骂了一句:“倔驴!”(好像有哪里不对?)利诱,在敖丙这里,也意外失效。

冰莲圣女冷月霜的方法最为独特,也最符合她清冷的性子。她并未直接去找雪见圣女进行任何形式的交流。而是每日在雪见圣女清扫的那片区域附近,找一处空地,开始演练北冥玄宫最高深的镇宫功法——《冰魄玄功》。她并未刻意释放威压,但那极致寒意,依旧让周遭数十丈内凝结出晶莹的冰霜,空气中弥漫着凛冽的道韵。她的身姿曼妙,每一个动作都契合天地至理,仿佛冰雪精灵在舞蹈。她试图以自身更加精湛、更贴近大道的玄功境界,吸引云逸前辈的注意(如果前辈关注的话),间接证明自己比雪见更适合留在此地,能为这片区域带来更纯粹的“冰洁”道韵。

雪见圣女对于近在咫尺的寒意与道韵展示,始终视若无睹。她依旧专注于自己的一方净土,扫地的动作未有丝毫紊乱,甚至她的气息,在与冷月霜无意散发的寒气接触中,变得更加凝练纯粹,仿佛对方的玄功,成了她磨砺自身道心的“磨刀石”。数日之后,冷月霜发现,非但没能引来云逸前辈的关注,反而隐隐成了雪见修行的助力,自己倒像个在一旁伴奏的伶人。她默然片刻,收敛了功法,深深看了雪见那清冷孤绝的背影一眼,悄然退去。道境展示,无功而返。

其他圣子圣女也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小丹君欲以自己炼制的,能提升金丹修士一甲子功力的“六转金丹”换取岗位;佛骨圣子当场演示徒手碎大石(特制玄铁石),表示自己肉身强横,扫地效率更高;少巫主甚至拿出一个据说是初代巫神亲手制作的,能自动吸纳尘埃、清秽除污的“巫毒娃娃”(自带低级智能扫地功能)……

种种手段,五花八门,令人啼笑皆非。

后山区域,在这一个月里,可谓是风起云涌,暗流激荡。五位扫地工面临着来自同辈最顶尖精英的“花式攻势”,或诱惑,或压力,或情理交织。这个过程,对他们而言,无疑是一次严峻的考验。但正如云逸所期望的那样,在这场奇葩的竞争中,他们守住了本心,更加深刻地体会到了这份“工作”的来之不易与珍贵。他们的心性,在这场无形的“防守战”中,得到了进一步的锤炼和升华,道心愈发坚定。

云逸乐得清闲看戏,每日神识扫过,看着那些圣子圣女们绞尽脑汁、各展所能,看着自家五个“员工”从最初的紧张、戒备到后来的从容、坚定,觉得这比看任何话本演义都要精彩有趣。

“嗯,不错,有点职场竞争那味儿了。”他悠闲地品着悟道茶,点评道,“看来不管在哪个世界,抢岗位都是永恒的主题啊。经此一役,这几个小家伙的心性算是初步磨出来了,以后能省心不少。”

一个月期限,转眼即至。

最终,没有任何一位圣子圣女成功“说服”原有的五位扫地工让出岗位。能通过“问心路”并坚持下来数月之久的,心志都早已非吴下阿蒙,并非轻易可以动摇。所有的利诱、情动、论道、展示,都在五人愈发坚定的道心面前,铩羽而归。

众圣子圣女们,带着复杂难言的心情,陆续离开了青云宗。有失落,有不甘,有反思,亦有对那五位“胜利者”的重新审视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敬佩。云逸前辈定下的规矩,无人敢违背,也让他们见识到了何为真正的“机缘难得”。

这场轰动整个大陆顶尖圈子的“各宗圣子争上岗”闹剧,最终以原有扫地五人组全面胜利而告终。

经此一役,轩辕毅、洛璃、妙音、敖丙、雪见五人,更加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扫地机会,扫地扫得越发虔诚、专注。而他们的名号,也连同这段传奇经历,彻底响彻大陆,被好事者并称为——“青云宗后山扫地五杰”。这个称号,不再带有丝毫的戏谑,反而充满了敬仰与羡慕。

至于那些失败的圣子圣女,虽然未能如愿,但经过此番“求岗”挫折,心性或多或少也有所磨砺,对“道”的认知或许有了新的角度,算是另有所得。而青云宗后山扫地的门槛,也在这场堪称史诗级的奇葩竞争中,被无限抬高,成为了大陆年轻一代心目中一个极其特殊、甚至带着一丝神圣色彩的“终极试炼”与无上荣光象征。

后山小院,终于重归往日的宁静。

云逸看着外面那五个气息愈发淳厚内敛,扫地动作已然带有某种道韵的年轻身影,满意地点点头。

“嗯,经过这番‘压力测试’和‘竞品对比’,这几个员工的工作积极性和忠诚度都显着提升了。看来适当的内部竞争和外部竞觎,确实能提升团队凝聚力和活力。不错,不错。”

他打了个哈欠,重新拿起那块“世界碎片”和杵臼,继续琢磨他的“八宝悟道粥”创新大业去了。仿佛外界那场因他一句话而起的风波,从未发生过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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