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勉为其难”地接下了那个“总顾问”的虚名,云逸便如同甩手掌柜,再不过问外界风云。三位界域守护者得了应允,虽未得到这位神秘高人出手的承诺,但有了这层名分,仿佛便有了主心骨,心中稍安,恭敬地留下几枚用于紧急联络的传讯玉符后,便匆匆离去,显然要去筹备应对那未知的“大劫”。
小院重归宁静。
云逸的生活节奏没有丝毫改变,依旧是浇花、种菜、晒太阳、指点苏小婉。仿佛那三位代表着此界天地法则的尊者从未出现过,那关乎位面存亡的危机也远在天边。
然而,青云宗内外的变化,却在悄然加速。
首先感受到的,是资源的倾斜。自云逸回宗,尤其是那三位尊者来访的消息被玄磬宗主“不经意”地透露出去一丝后,原本就与青云宗交好的势力,如听潮阁(通过凌虚子与龙宫建立的间接联系)、以及与青云宗有旧的中洲一些宗门,送来的供奉与资源品级陡然提升了一个档次。各种珍稀矿藏、千年灵药、高阶丹药、甚至一些残缺的古宝、功法玉简,如同流水般送入青云宗。
一些原本持观望态度,甚至暗地里有些小动作的势力,也立刻转变了态度,不仅停止了所有摩擦,更是备上厚礼,由宗主或长老亲自带队,前来青云宗“拜访交流”,言辞间充满了对云逸师叔(前辈)的仰慕与对青云宗的敬意。
青云宗的库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充盈起来。玄磬宗主与几位长老看着那堆积如山的资源,又是欢喜又是惶恐。欢喜的是宗门底蕴暴增,弟子修行条件将得到极大改善;惶恐的是这些资源背后所代表的人情与因果,以及那隐隐压在头顶的、名为“总顾问”的无形光环所带来的压力。
其次,是弟子心态与宗门氛围的转变。低阶弟子或许还懵懵懂懂,只觉得宗门越发兴盛,与有荣焉。但那些金丹、元婴期的真传弟子与执事长老们,却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同。宗门讲法传道的频率增加了,传授的功法神通也似乎更加高深精妙了一些(玄磬等人得了资源,自然优先提升宗门软实力)。外出历练时,只要亮出青云宗的身份,无论走到哪里,受到的皆是礼遇与敬畏,甚至一些以往需要拼命争夺的秘境名额、资源点,对方都主动相让。
一种隐形的、名为“底气”的东西,在每一个青云宗弟子心中滋生。他们行走在外,腰杆挺得更直,眼神中也多了几分从容与自信。这种由内而外的改变,比任何资源的堆砌都更加珍贵。
最后,也是最为深远的变化,发生在青云宗的山门本身。
云逸回宗后,虽未刻意做什么,但他那蕴含秩序与造化之力的气息,无形中便在与整个青云宗的山川地脉交融。后山那口灵泉涌出的泉水,灵气愈发浓郁精纯,饮之可涤荡经脉,明心见性。宗门内的灵植,生长速度加快,年份不足的药材药效也提升了不少。甚至连护山大阵,在无人主持的情况下,运转也变得更加圆融自然,防御力隐然提升。
整个青云宗,仿佛被置于一个无形的、温和的“造化领域”之中,潜移默化地发生着蜕变。
这一日,苏小婉结束了一周的闭关,从后山密室中走出。她周身气息愈发凝练,眉心的青木龙印流转着温润的光华,显然对龙印的掌控又精深了一层。她深吸一口宗门内那愈发清新的空气,只觉得神清气爽,连日闭关的疲惫一扫而空。
她信步走在宗门内,准备去事务堂交接一些闭关期间积压的事项。
途经演武场时,她看到场中正在进行一场内门弟子间的切磋。交手的两名弟子皆是筑基后期,一人使剑,一人用符,斗得难分难解。剑气纵横,符光闪耀,引得周围观战的弟子阵阵喝彩。
苏小婉驻足观看片刻,微微颔首。这两名弟子根基扎实,术法运用也颇为灵巧,放在以往,已是内门中的佼佼者。但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是了,少了一种“锐气”,一种敢于打破常规、超越极限的“灵性”。他们的招式章法严谨,却仿佛被无形的框架束缚着。
她想起前辈偶尔指点她时,那看似随意、却总能直指本源、打破她思维定式的话语。与前辈那浩瀚如星海、却又返璞归真的道境相比,眼前这看似激烈的切磋,倒显得有些……“匠气”过重了。
她摇了摇头,继续前行。
来到事务堂,当值的执事长老一见是她,立刻热情地迎了上来:“苏师侄出关了?恭喜恭喜!看师侄气息,修为又有精进,恐怕距离化神不远了吧?”
言语之间,带着一丝以前不曾有过的、近乎恭维的亲近。
苏小婉心中明了,这固然有她自身修为提升的缘故,但更多的,恐怕还是因为她“云逸前辈随行弟子”的身份。她礼貌地回应了几句,交接了事务,便打算离开。
“苏师侄留步。”那执事长老却叫住了她,从柜台后取出一个精致的玉盒,笑道:“这是前日‘流云剑派’送来的‘千年剑心兰’,于剑修凝练剑意有奇效。宗主吩咐了,此物与师侄属性相合,特命我转交于你。”
苏小婉一愣。千年剑心兰,乃是极为罕见的四阶灵植,对元婴剑修而言是无价之宝。流云剑派与青云宗关系匪泛,竟送出如此厚礼?
她推辞道:“此物太过珍贵,弟子受之有愧,还是放入宗门库房,供更有需要的师兄师姐兑换吧。”
执事长老却坚持道:“师侄莫要推辞。此乃流云剑派指名赠予你的,说是听闻师侄身负龙族血脉,剑道天赋卓绝,特以此物结个善缘。宗主也说了,师侄乃我青云宗未来栋梁,资源自当倾斜。你就收下吧,这也是宗门的一番心意。”
苏小婉看着那执事长老不容拒绝的笑容,以及周围几名弟子投来的羡慕目光,心中暗叹一声,知道再推辞反而显得矫情,只得接过玉盒,道了声谢。
离开事务堂,苏小婉心情有些复杂。资源的倾斜、地位的提升,这些她并非不渴望,但这一切来得如此迅猛,如此理所当然,皆因她站在了前辈的荫蔽之下。这让她在欣喜之余,也感到了一丝压力。她必须更快地提升自己,才能真正配得上这份“殊荣”,才能真正……帮到前辈。
她信步走到宗门广场,这里矗立着一面巨大的玉璧,上面滚动发布着一些宗门任务、外界讯息以及弟子排行榜。
此刻,玉碑前聚集了不少弟子,正对着一条新发布的讯息议论纷纷。
“快看!东域‘苍梧山’发现了一座上古洞府遗迹,据说是万年前‘青岚真君’的坐化之地!里面可能有真君传承和宝藏!”
“发布了联合探索任务!我们青云宗有三个名额!”
“要求金丹后期以上,精通阵法或拥有特殊探查神通……竞争肯定很激烈!”
弟子们跃跃欲试,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苏小婉也看到了那条讯息。若是以前,这等涉及上古真君遗迹的任务,青云宗能争取到一个名额已是难得,如今却直接分到了三个,而且看弟子们的反应,似乎觉得理所当然。
这就是宗门地位提升带来的最直观的好处——更多、更好的机缘。
“苏师姐!”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苏小婉回头,见是两名相熟的内门女弟子,皆是金丹修为。
“苏师姐,你也看到那个任务了吧?我们打算去试试,师姐要不要一起去?有师姐在,我们肯定能成功!”其中一名圆脸女弟子期待地说道。
另一名高挑女弟子也附和:“是啊苏师姐,你实力强,见识广,有你在我们也有底气!”
看着两人眼中纯粹的信任与期待,苏小婉心中那点复杂的情绪渐渐散去。无论如何,宗门的强大,弟子们能获得更多机缘,总是好事。她微微一笑,道:“我近期需稳固修为,不便远行。预祝两位师妹马到成功,切记安全第一。”
又与两人交谈了几句,鼓励了一番,苏小婉这才转身,朝着后山方向走去。
夕阳的余晖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她看着沿途熟悉又似乎有些陌生的景致,感受着宗门那蓬勃向上的朝气与隐藏在平静下的深刻变革,心中渐渐明晰。
前辈的归来,如同一颗投入水面的石子,激起的涟漪正在不断扩大,改变着青云宗,改变着周围的一切,甚至可能改变整个天玄大陆的格局。
而她,作为距离那“石子”最近的人,唯一能做的,便是抓住这前所未有的机遇,努力提升自己,跟上前辈的脚步,至少……不要成为拖累。
她握紧了手中的玉盒,眼神变得坚定。
回到后山小院时,云逸正躺在竹椅里,拿着一本封面泛黄、连名字都模糊不清的古籍,看得津津有味。夕阳的金辉洒在他身上,镀上了一层温暖的光边。
听到脚步声,他头也没抬,随口问道:“外面挺热闹?”
苏小婉走到他身边,将事务堂的经历和所见所闻简单说了一遍。
云逸听完,翻过一页书,淡淡道:“嗯,知道了。”
反应平淡得仿佛在听别人家的事情。
苏小婉看着他这副模样,忽然觉得,或许宗门内外那翻天覆地的变化,在前辈眼中,真的就和他院子里那几株长高了一点的灵蔬一样,微不足道。
她不再多说,默默地去灵泉边打水,准备烧水泡茶。
小院依旧宁静,与外界那因他归来而掀起的波澜,仿佛是两个互不干扰的世界。
但苏小婉知道,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