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洲皇朝,皇城,东宫。
昔日金碧辉煌、象征着储君威严的宫殿,此刻却弥漫着一股压抑得令人窒息的气氛。沉重的蟠龙金柱,精致的琉璃宫灯,价值连城的灵玉地砖……一切依旧奢华,却仿佛失去了鲜活的气息,只剩下冰冷的死寂。
太子轩辕无极,独自瘫坐在那张宽大冰冷的蟠龙宝座上。他脸色苍白,眼窝深陷,原本锐利如鹰隼的眼眸,此刻布满了血丝与一种近乎疯狂的混乱。明黄色的太子常服有些凌乱地披在身上,领口处甚至能看到些许干涸的血迹。
他刚刚经历了一场极其凶险的“灵力暴走”。
作为皇朝太子,身负的国运加持仅次于皇帝。当龙脉被云逸梳理、国运骤然暴涨之时,那磅礴如海啸般的皇道龙气,同样毫无保留地灌注进了他的体内。
然而,与皇帝轩辕弘凭借深厚修为和帝王心性能勉强支撑、试图炼化不同,轩辕无极的心境,早已因为之前“影刃”被灭、心神受创、龙辇受辱等一系列事件,出现了巨大的裂痕。嫉妒、怨恨、屈辱、恐惧……种种负面情绪如同毒蛇,啃噬着他的道心。
当那远超他承受极限的磅礴力量涌入时,他非但无法有效引导炼化,反而被这股力量放大了内心的所有阴暗面!灵力在经脉中横冲直撞,心魔丛生,幻象迭起,他仿佛看到了云逸那淡漠的眼神,看到了父皇失望的目光,看到了朝臣们隐晦的嘲讽,甚至看到了自己被废黜太子之位、凄惨死去的场景……
“啊——!滚开!都给本宫滚开!”
他疯狂地嘶吼着,挥舞着双臂,强大的灵力不受控制地倾泻而出,将殿内珍贵的摆设轰得粉碎!若非东宫本身设有强大的禁制,恐怕整座宫殿都要被他失控的力量拆掉!
最终,还是一位闻讯赶来的皇室供奉老祖,强行出手,以自身修为暂时封住了他几处关键经脉,才勉强将这场暴走压制下去。但那位老祖临走前凝重的眼神和无奈的叹息,如同冰水,浇灭了轩辕无极最后一丝侥幸。
他知道,自己这次……是真的伤了根基。不仅修为难以寸进,甚至可能留下永久性的道伤,终身止步于化神初期!
而造成这一切的根源,就是那个叫云逸的老匹夫!
是他!毁了自己的“影刃”,重创自己的心神!
是他!当众羞辱自己,迫使自己挪开龙辇!
如今,又是他!所谓的“梳理龙脉”,给自己带来了这几乎毁灭性的“馈赠”!
凭什么?!凭什么他云逸就能如此肆无忌惮?!凭什么他随手之举,就能决定自己的命运?!凭什么父皇、圣祖,乃至整个皇朝,都要对他卑躬屈膝,尊其为“护国圣师”?!
无尽的怨恨与不甘,如同毒焰,在他心中熊熊燃烧,几乎要将他的理智彻底吞噬。
“殿下……您该用药了。”一名内侍战战兢兢地端着一碗散发着浓郁药香的玉碗,跪在阶下,声音颤抖。
那碗药,是太医院几位院正联手配置,用以稳定他暴动灵力、安抚心神的,价值不菲。但轩辕无极闻到那药味,却只觉得一阵反胃和屈辱。
“滚!”他猛地一挥袖,一道残余的劲风扫出,将那玉碗连同内侍一起掀飞出去,药汁泼洒在地,发出“嗤嗤”的腐蚀声,那内侍更是惨叫一声,撞在柱子上,生死不知。
“没用的东西!都是没用的东西!”轩辕无极喘着粗气,眼神猩红地扫视着空荡的大殿,“满朝文武,皇室供奉,平日里一个个吹嘘自己如何了得,关键时刻,连一个云逸都对付不了!反而要去巴结他,奉承他!废物!都是一群废物!”
他猛地站起身,踉跄着走到殿墙边,那里悬挂着一幅巨大的中洲疆域图。他的目光死死盯在标着“青云宗”的那片区域,指甲深深掐入掌心,渗出鲜血。
“青云宗……云逸……本宫与你不共戴天!”
就在他被仇恨冲昏头脑,几乎要不顾一切下令调动东宫隐秘力量,哪怕鱼死网破也要报复之时——
殿外传来内侍惶恐的通报声:“殿……殿下!睿亲王殿下求见!”
睿亲王?他来做什么?来看自己的笑话吗?!
轩辕无极眼中戾气一闪,强压下立刻发作的冲动,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袍,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一些:“……请皇叔进来。”
殿门开启,睿亲王轩辕睿缓步走入。他依旧是那副雍容沉稳的气度,只是眉宇间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与凝重。他看了一眼狼藉的殿内和瘫坐在宝座上、强装镇定的太子,心中暗暗叹了口气。
“臣,参见太子殿下。”睿亲王依礼躬身。
“皇叔不必多礼。”轩辕无极摆了摆手,声音有些沙哑,“皇叔此来,所为何事?”
睿亲王直起身,目光平静地看着轩辕无极,缓缓道:“臣此来,是奉陛下口谕,同时也是……奉圣祖法旨。”
圣祖法旨?!轩辕无极心中一凛,强行坐直了身体。
“陛下与圣祖言,”睿亲王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锤,敲在轩辕无极的心上,“太子无极,心性有缺,德行有亏,难承社稷之重。即日起,于东宫禁足思过,非诏不得出。太子印玺,暂由朕……暂由陛下代为掌管。一应政务,交由睿亲王、康亲王及内阁协同处理。”
嗡——!
轩辕无极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仿佛有惊雷在耳边炸响!
禁足!收权!暂交政务!
这……这几乎等同于……半废黜!
虽然旨意中没有明确说出“废太子”三个字,但这等惩罚,与废黜何异?!他辛辛苦苦经营多年,拉拢的势力,掌握的权柄,顷刻间烟消云散!
“不……不可能!”轩辕无极猛地站起身,脸色狰狞,“父皇……父皇他不会这么对我的!还有圣祖!我是轩辕氏嫡脉!是皇朝太子!他们怎能……”
“殿下!”睿亲王打断了他,语气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严厉,“此乃陛下与圣祖共同之意!若非念在父子之情、血脉之缘,仅凭你此前擅自调动‘影刃’,险些酿成大祸,以及此番心魔失控,便已是大罪!如今只是让你静心思过,已是格外开恩!”
他顿了顿,看着轩辕无极那失魂落魄、又充满不甘怨恨的模样,语气缓和了一些,带着一丝劝诫:“无极,你需明白。云逸圣师,于皇朝有续脉护国之恩,其境界手段,非我等所能揣度。与他为敌,是取死之道,更是将皇朝推向万劫不复!陛下与圣祖如此决断,既是为了保全你,更是为了保全整个轩辕皇朝!”
“保全我?哈哈……哈哈哈……”轩辕无极仿佛听到了世间最好笑的笑话,癫狂地大笑起来,笑声中充满了悲凉与怨毒,“将我囚禁于此,夺我权柄,这就是保全?!那云逸老匹夫究竟给了你们什么好处?让你们如此卑躬屈膝,连自家太子的尊严和未来都可以不顾?!”
他的心态,彻底崩了。长久以来积压的嫉妒、怨恨、屈辱,在这一刻如同决堤的洪水,冲垮了他最后的理智与伪装。
睿亲王看着他状若疯魔的样子,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与痛心,知道再劝无用,只能沉声道:“旨意已到,殿下……好自为之吧。”
说完,他不再多言,转身离去。殿门再次缓缓闭合,将轩辕无极与那满殿的狼藉与绝望,一同封锁在了这华丽的牢笼之中。
“啊——!!!”
凄厉不甘的咆哮,在东宫深处回荡,充满了无尽的怨恨与疯狂。
“云逸……青云宗……你们等着!本宫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定要你们……血债血偿!!”
与此同时,远在返程路途中的云逸,正蹲在一条清澈的小溪边,用刚折的树枝逗弄着水里一尾通体银白、灵性十足的小鱼。
“啧,这鱼长得挺肥,就是胆子小了点。”他试图用手指去碰鱼鳍,那小鱼却机警地一摆尾,钻进了石缝里。
玄诚子站在一旁,看着前辈这童趣盎然的一幕,与刚刚通过特殊渠道收到的、关于皇城剧变(太子被禁足夺权)的消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心中不禁感慨万千。
那位权倾朝野、曾试图算计前辈的太子,此刻恐怕正在东宫的牢笼中无能狂怒。而他的一切挣扎与怨恨,在前辈眼中,或许还不如眼前这尾受惊的小鱼来得有趣。
这,或许就是绝对实力与境界差距下,最残酷,也最真实的写照。
云逸逗了一会儿鱼,没能得手,有些无趣地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水渍。
“走吧,天快黑了,找个地方歇脚。听说前面有个村子酿的米酒不错,晚上可以尝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