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塔之内,归墟裂缝被有序引流,祖龙龙珠重现九彩霞光,精纯的魔气失去了源头,如同无根之萍,开始缓慢而持续地消散。塔内那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劫后余生的宁静,以及那龙珠散发出的、温和而浩瀚的龙族本源威压。
玄诚子看着那光芒流转的祖龙龙珠,心潮澎湃,他知道,这意味着困扰了龙族祖地万古的魔气之厄,从根源上被解除了。苏小婉更是眼含热泪,朝着龙珠和这片先祖沉眠之地再次深深叩拜,血脉中的悸动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安宁与归属感。
周一仙揉着惺忪的睡眼(他刚才又在关键时刻“昏迷”了过去),打量着四周,咂咂嘴:“这就……完事儿了?感觉好像也没多难嘛……”
玄诚子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这老货根本不知道刚才经历了何等层次的交锋与化解。
云逸扛着扫帚,目光扫过逐渐变得“干净”的塔内空间,点了点头:“内部污染源清理完毕,渗漏点也已做好无害化处理。接下来,就是处理外面的‘历史遗留问题’了。”
他所说的“历史遗留问题”,自然指的是魔塔之外,那片广阔魔物空间中,依旧存在的、数量庞大的魔物,以及那些被魔气深度侵蚀的土地。
三人跟随云逸,再次穿过那扇已然洞开的神金大门,走出了魔塔。
塔外的景象,与之前又有所不同。
那座被云逸随手激活的净魔仙阵,依旧在顽强地运转着,散发着温润的白光,净化着周遭的魔气。由于塔内魔气源头的消失,外界的魔气失去了补充,消散的速度明显加快,仙阵净化的范围也在缓缓扩大。
而那些之前被云逸“定”住的、密密麻麻的魔物,此刻也恢复了行动能力。但它们并未再次疯狂地扑上来,而是聚集在距离魔塔和仙阵一定距离之外,显得有些……躁动不安,却又带着一种茫然。
魔气源头的消失,以及魔祖残魂的湮灭,似乎让这些主要由魔气和不甘怨念驱动的怪物,失去了明确的指令和核心的目标。它们依旧散发着暴戾的气息,但攻击性却降低了许多,更像是一群被困在牢笼中、不知所措的野兽。
玄诚子看着那黑压压望不到边的魔物群,眉头再次皱起:“前辈,这些魔物数量庞大,虽源头已清,但它们本身依旧是巨大的威胁。若要彻底净化这片土地,恐怕需要将它们……”他话未说完,但意思很明显,需要将这些魔物清除。
苏小婉也面露忧色,这些魔物中不少是由龙族先祖的尸骸所化,虽然早已面目全非,但若要将其尽数毁灭,心中终究有些不忍。
云逸看着那些躁动不安的魔物,摇了摇头:“全清理掉?工程量大,浪费人力物力,而且不利于生态多样性恢复。”
他扛着扫帚,迈步朝着魔物聚集的方向走去。
随着他的靠近,那些魔物本能地向后退缩,发出威胁性的低吼,却不敢主动攻击。云逸身上那股无形无质、却让它们从灵魂深处感到恐惧的气息,比之前更加清晰。
云逸在距离魔物群约百丈的地方停了下来。他目光平静地扫过眼前形态各异、狰狞恐怖的魔物,缓缓开口。
他的声音并不洪亮,却仿佛蕴含着某种奇异的法则之力,清晰地传入了在场每一个魔物,以及玄诚子三人的意识深处:
“此地魔气源头已断,尔等倚仗之力,已成无根之木,无源之水。”
“然,上天有好生之德,念尔等多为上古罹难之辈所化,身不由己,特给予一线生机。”
“现颁布《魔渊区域和平共处与生态恢复临时管理办法》,即‘五项原则’,尔等需谨记恪守!”
他的话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那些躁动的魔物,低吼声渐渐平息下来,浑浊的眼眸中,疯狂之色稍减,似乎都在本能地倾听。
“第一条:非攻原则。即日起,禁止任何形式的主动攻击行为,包括但不限于对非魔物生灵、对此地封印设施、对净化法阵的攻击。违者,就地净化。”
随着“就地净化”四个字落下,一股无形的肃杀之气弥漫开来,所有魔物都下意识地缩了缩身体。
“第二条:区域自治原则。以魔塔为中心,划分核心保护区(禁入)、缓冲区(限制活动)、魔物自治区(允许自由活动,但需遵守本办法)。具体界限,稍后划定。不得擅自越界。”
云逸说着,用扫帚在空中虚划了几下,几道无形的、蕴含着法则意味的界限悄然形成,将魔塔、净魔仙阵以及部分区域保护起来,同时给魔物划定了大致的活动范围。
“第三条:能量自律原则。魔气消散乃大势所趋,尔等不得以任何形式主动吸纳、凝聚、扩散魔气。应逐步适应魔气稀薄之环境,尝试转化能量形态,或进入沉眠,减缓消耗。”
这一条,主要是为了加速魔气的自然消散,防止这些魔物本能地汇聚魔气,延缓净化过程。
“第四条:劳动改造原则。有劳动能力(具备一定实体和力量)者,需参与此地生态恢复工作。包括但不限于:清理污染废墟、搬运沉积魔秽、维护净化法阵外围、看管躁动同类等。以劳动换取在此地继续存在的资格。”
玄诚子和苏小婉听得目瞪口呆。让这些狰狞恐怖的魔物……去干活?搞生态恢复?这……这想法也太匪夷所思了!
“第五条:文明进化原则。鼓励尔等在遵守前述原则基础上,逐步恢复灵智,摒弃纯粹毁灭欲望,探索新的、和谐的共存之道。表现优异者,可获得一定程度的活动自由,甚至……未来或许有机会,重入轮回。”
最后一条,更是带有一丝缥缈的希望。对于那些还残存着一丝本能意识的魔物而言,这无疑是一盏微弱的指路明灯。
云逸说完这五项原则,目光扫过魔物群:“此法,即刻生效。若有异议……可以保留。”
魔物群一片寂静。它们那简单的意识,或许无法完全理解所有条款,但那源自灵魂深处的威压,以及那清晰无比的“违者就地净化”的警告,让它们明白,这不是商量,而是必须遵守的“规矩”。
片刻之后,一些相对弱小的、意识更为混沌的魔物,率先匍匐下了身体,表示顺从。紧接着,如同潮水般,越来越多的魔物低下了头颅,或是发出了表示服从的低沉呜咽。就连几头气息接近化神、还保留着些许判断力的强大魔物,在挣扎了片刻后,也最终选择了低头。
它们能感觉到,这片天地,已经变了。那个扛着扫帚的人类,拥有着定义这里规则的能力。
看着眼前这“万魔臣服”的景象,玄诚子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再次被刷新。他原本以为会是一场血腥的清理,没想到云逸竟然用了这样一种……近乎“管理”的方式,来处置这些魔物!这简直是将“以德服人”发挥到了极致!
苏小婉也松了口气,看向云逸的目光充满了敬佩。这种方式,无疑最大程度地保全了这片祖地的“完整性”,尽管是以一种极其特殊的形式。
“好了,规章制度宣布完毕。”云逸拍了拍手,像是完成了一项日常工作,“接下来,是示范单位建设。”
他目光在魔物群中扫视,最后落在了那几头实力最强的化神境魔物身上。
“你,你,还有你,”他用扫帚点了点其中三头形态各异的化神魔物——一头是只剩下骨架的巨型骨龙,一头是浑身覆盖着岩甲的地行魔龙,还有一头是能够操控阴影的影龙,“你们三个,暂时担任‘魔渊生态恢复领导小组’的临时组长,负责带头执行五项原则,组织和监督其他魔物参与劳动改造。”
那三头化神魔物愣了一下,显然没理解“领导小组”和“组长”是什么意思,但它们明白了“带头”和“监督”,感受到云逸目光中的不容置疑,它们只能发出低沉的吼声,表示接受。
“第一个劳动任务,”云逸指着远处一片堆积如山的、由各种残骸和魔气结晶构成的垃圾山,“把那片区域的废弃物,搬运到指定的‘垃圾处理区’(云逸随手划出的一个空间漩涡),进行分类堆放。”
他又指了指净魔仙阵外围一些魔气淤积比较严重的地方:“还有那些地方,进行初步的清理,确保净化法阵能够有效运转。”
在三头临时组长的驱使(主要是威慑)下,一部分魔物开始懵懵懂懂、笨手笨脚地朝着垃圾山和淤积区域移动。它们动作僵硬,效率低下,甚至不时有魔物因为理解错误而发生小规模冲突,但在那无形的“五项原则”压制下,冲突很快平息。
看着这群昔日只知道毁灭与杀戮的魔物,此刻如同刚进厂的学徒工一样,开始尝试着进行“建设性”的劳动,场面虽然滑稽诡异,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秩序感。
玄诚子喃喃道:“这……这真是……化干戈为玉帛,变废为宝啊……”
云逸观察了一会儿魔物们的“工作”情况,点了点头:“虽然业务不熟练,态度尚可,需要加强岗前培训。不过,总算是个开始。”
他转身,对玄诚子和苏小婉说道:“此件事了,基本的秩序已经建立。剩下的,就是漫长的自然净化和生态自我修复过程了。有这‘五项原则’在,有那几个临时工头看着,出不了大乱子。”
“我们,该回去了。”
苏小婉最后看了一眼那光芒流转的魔塔,以及塔内那枚象征着龙族新生的祖龙龙珠,眼中充满了不舍,但更多的是希望。她知道,自己还会再回来的。
玄诚子也松了口气,这趟魔渊之行,见识之奇,经历之险,收获之大,远超他千年修行的总和。
周一仙更是早就想离开这个鬼地方了,闻言立刻眉开眼笑。
云逸扛着扫帚,辨认了一下方向,朝着来时之路,迈步而去。
他的身后,是开始缓慢“工作”的魔物,是逐渐扩大的净魔仙阵白光,是那座封印了万古悲壮、也孕育着新希望的魔塔。
一场可能席卷世界的危机,就在他这看似随意的“管理办法”下,被消弭于无形,甚至……开始朝着一个谁也无法预料的方向,缓慢而坚定地转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