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微露,驱散了最后一缕夜色,也稍稍驱散了青云宗内弥漫的悲恸与沉重。经过一夜的休整与初步清理,宗门虽然依旧满目疮痍,但秩序已然恢复,幸存的弟子们脸上多了几分坚毅,少了几分慌乱。
主峰天枢殿内,李清风宗主虽面带疲惫,眼神却已恢复清明与锐利。他听取了古河长老关于战利品清点与内鬼后续处理的最终汇报,又与其他几位长老商议了抚恤、重建等一应事宜。
“宗主,”一位负责外务的长老禀报道,“据外围巡查弟子回报,魔道残部已彻底远遁,方圆千里内,暂未发现魔踪。各附属家族与坊市,也已派人前去安抚通报,局势初步稳定。”
李清风微微颔首,目光扫过殿内众人,沉声道:“此次宗门遭劫,损失惨重,皆因我辈懈怠,致使魔道有机可乘,内鬼滋生。此乃血之教训,诸位当时刻铭记!”
众长老面色一凛,齐声应道:“谨遵宗主教诲!”
“当务之急,乃是抚恤伤亡,重整宗门。”李清风继续道,“古河长老,抚恤事宜由你刑律堂主导,务必公允,尽快落实。器峰、阵峰,全力修复宗门设施与护山大阵。丹峰,加紧炼制疗伤丹药。各峰弟子,休整之余,亦不可放松警惕,需加紧修炼,提升实力!”
“是!”
一条条命令被迅速传达下去,整个青云宗如同一个受创的巨人,开始缓慢而坚定地自我修复。
而引发这一切的两位“始作俑者”——云逸与苏小婉,在宗门大战平息后,也到了该离开的时候。他们当初是以“回乡探亲”为由请的假,如今“亲”未探成,反倒卷入并见证了宗门一场惊天巨变。
苏小婉来到藏书阁偏殿,找到正在慢悠悠整理书架的云逸。
“云师兄,”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恭敬,“宗门事宜已初步安定,我们……是否该继续之前的行程了?”她指的是前往云逸“故乡”(实为别府)的历练。
云逸放下手中一本封面模糊的古籍,拍了拍手上的灰尘,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恍然”:“哦,对,还有这回事。差点忘了。宗门遭此大难,我们却要离开,是不是不太好?”他语气带着些许迟疑,仿佛真心在为宗门考虑。
苏小婉看着他这副模样,心中暗叹,若非亲眼见证过这位师兄种种神异,她恐怕真要被他这毫无破绽的演技骗过去了。
“宗门重建非一日之功,有宗主和诸位长老在,一切自有章程。我们留下,也帮不上太多忙。况且……”苏小婉顿了顿,意有所指道,“师兄的‘故乡’,或许也需早日回去看看,以免……再生枝节。”
她指的是那张残图以及可能存在的“暗影阁”的威胁。
云逸闻言,眨了眨眼,似乎才想到这一层,点头道:“师妹说得有理。那……我们这就去向宗主辞行?”
“正当如此。”
两人遂一同前往天枢殿求见李清风。
听闻两人前来辞行,李清风心中微动。他自然知道所谓的“回乡探亲”只是托词,这两人之前下山,定是另有机遇,甚至可能与此次魔道来袭有些关联。尤其是云逸……
他深深看了云逸一眼,只见对方依旧是那副人畜无害、略带些拘谨的杂役弟子模样,垂手立于殿中,与身旁气质清丽、已是筑基后期的苏小婉形成鲜明对比。
“你们要走了?”李清风语气平和。
“回宗主,”苏小婉代为答道,“宗门危机已解,我与云师兄打算继续之前的行程,特来向宗主辞行。”
李清风沉吟片刻,道:“此次宗门能渡过此劫,你二人……亦有功劳。”他斟酌着用词,目光在云逸身上停留了一瞬,“外界虽暂告平静,但魔道未必甘心,路上还需小心谨慎。”
“多谢宗主关心,弟子谨记。”苏小婉恭敬道。
云逸也连忙跟着躬身:“是,是,一定小心。”
李清风看着云逸,心中虽有千般疑问,万般感激,却知此刻绝非询问之机。他取出一枚玉符,递给苏小婉:“此乃我炼制的‘千里传讯符’,若遇危急,可捏碎此符,宗门会即刻知晓,设法援手。”
这既是关心,也未尝没有一丝借此掌握他们行踪的意味。
苏小婉双手接过:“谢宗主!”
李清风又看向云逸,语气温和了几分:“云逸,你……也要多加小心。”这话语中的深意,恐怕只有他自己和云逸明白。
云逸受宠若惊般连连点头:“多谢宗主挂念!我一定紧跟苏师妹,绝不乱跑!”
辞行完毕,两人退出天枢殿。
李清风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尤其是云逸那看似普通的背影,久久不语。他知道,这位师弟这一去,恐怕又不知会掀起怎样的波澜。他只希望,这波澜,最终能对青云宗有利。
离开天枢峰,苏小婉祭出飞行法器——一艘小巧的青色灵舟。这是她成为真传弟子后宗门所赐,速度远非之前的符箓可比。
灵舟化作一道青虹,载着两人,缓缓升空,穿过已然修复大半的护山大阵光幕,离开了这片刚刚经历血与火洗礼的土地。
站在灵舟甲板上,回首望去,青云群山在朝阳下巍峨矗立,只是不少山峰上依旧可见焦黑与破损的痕迹,如同巨人身上的伤疤。
苏小婉眼神复杂,有伤感,有庆幸,更有一种历经磨难后的成长。
云逸则靠在船舷边,打了个哈欠,似乎对身后的景象并无太多留恋,反而对脚下的灵舟颇有兴趣般,东摸摸,西看看。
“云师兄,”苏小婉操控着灵舟,向着残图所示的大致方向飞去,忍不住问道,“我们这次回去……会不会再遇到‘暗影阁’的人?”
云逸正用手指弹着船舷,闻言头也不抬,漫不经心地道:“谁知道呢?也许吧。不过应该问题不大,毕竟咱们只是‘回乡探亲’的普通弟子嘛。”
他特意在“普通”二字上加重了语气。
苏小婉看着他这副浑不在意的样子,一时无语。普通弟子?哪个普通弟子能引得元婴老祖追杀,又能随手“解决”金丹内鬼?
她摇了摇头,不再多想,专心驾驭灵舟。既然师兄说问题不大,那想必……就真的问题不大吧。这种莫名的信任,连她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灵舟穿云破雾,将青云宗远远抛在身后。
新的旅程,或者说,返回“别府”的归途,正式开始。
只是这一次,他们的心境与离开时已截然不同。苏小婉少了几分初次下山的好奇与兴奋,多了几分沉稳与警惕。而云逸,依旧是那副懒散模样,仿佛世间万事,皆不萦于心。
唯有他偶尔望向远方的目光深处,才闪过一丝无人能懂的深邃。
别府的归属已定,这归途,想必也不会太过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