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泊的晨雾像被揉碎的浓墨,把码头的木桩染成深灰色,连水面都泛着冷光,只有岸边芦苇丛还透着点浅绿,却被雾气裹得蔫蔫的,叶尖的露水坠着,迟迟不肯滴落。我蹲在帐子前整理能量石,指尖刚碰到冰凉的石头,一阵急促的铜锣声突然划破寂静 —— 不是平时操练的 “一长两短”,而是三短两长的 “敌袭信号”,每一声都像重锤砸在人心上,震得耳膜发疼,帐外的大黄狗被惊得直叫,围着我的脚边转,尾巴夹得紧紧的,没了平时摇尾讨食的热情。
我攥着青铜令牌从帐子冲出来,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令牌上 “替天行道” 的纹路硌得掌心发疼。这是我第一次在实战中握它,比上次算箭雨轨迹时慌得多 —— 上次是推演,参数错了能改;这次是真刀真枪,每一个数字算偏,都可能让弟兄们送命。跑过灶房时,王大叔刚蒸好的馒头还冒着热气,蒸笼盖被铜锣声震得晃了晃,可没人有心思停下,连平时爱偷馒头的麻雀,都吓得躲进了屋檐下,不敢露头。
“方腊的战船!在东边!” 时迁从了望塔上往下喊,声音带着明显的颤音,他扒着塔沿的手指关节发白,指甲缝里还沾着塔上的木刺,显然是爬得太急没顾上疼。“至少十五艘!船帆上都是骷髅头,黑森森的吓人!箭手已经站在船舷上了,弩机都上弦了,箭尖黑糊糊的,看着就有毒!” 他边喊边往我这边指,眼神里满是焦急,生怕我没看清方向。
我抬头往东边看,晨雾里果然浮现出一排黑影,像从水里冒出来的鬼船,船帆被风鼓得满满的,帆布上的骷髅图案在雾气里若隐若现,随着战船移动,像一群张牙舞爪的恶鬼。船底划开水面的 “哗啦” 声,隔着老远都能听见,像死神的脚步声,一步步往梁山逼近。我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却想起身后就是粮草营,要是战船冲过来,存粮一烧,弟兄们和村民们都会断粮,只能硬着头皮往前站。
李逵扛着板斧从石阶上冲下来,粗布褂子敞开着,露出结实的胸膛,腰间的酒葫芦晃得叮咚响,却没了平时的嬉闹,板斧柄被他攥得发亮,指节处的老茧都磨得泛白:“娘的!这些龟孙来得倒快!俺去水寨!让他们尝尝俺的斧刃,一斧劈碎他们的船底,看他们还怎么靠岸!” 他说着就要往水寨跑,板斧在手里挥了挥,带起一阵风,却被林冲伸手拽住。
“别去!” 林冲的手指紧紧扣着李逵的胳膊,力道大得让李逵都动不了,铠甲的铁片摩擦声在晨雾里格外刺耳。“战船吃水深,离岸边还有三百步就靠不了岸,肯定先用箭雨清场,你现在去就是当靶子,白白送命!西西,快算光网轨迹,咱们得在箭雨到之前布好阵,这才是正事,别让李逵的蛮劲坏了大事!” 他说话时,眼神一直盯着东边的战船,生怕错过任何动静。
我赶紧掏出炭笔和草纸,指尖却控制不住地抖 —— 昨晚推演的参数还在纸上:普通弩箭射程三百步,光网节点每步三个,可现在战船比探马说的多了三艘,箭雨密度至少增加三成,之前的参数肯定不够用。007 从后面追上我,手里的折叠尺沾着晨露,冰凉的尺面贴着我的手背,她刻意放慢语速,像平时在教室帮我讲题那样耐心:“别慌,咱们去了望塔测实际距离,参数能调。你忘了上次算新弩时,咱们连投石机的抛物线都算准了?这次只是多几艘船,难不倒咱们,我帮你记数据,你只管算公式。”
爬上了望塔时,风裹着水的腥气往衣领里钻,我打了个哆嗦,却强迫自己蹲下来,尽量让身体稳些。了望塔的木板有点晃,踩上去 “吱呀” 响,像随时会塌,塔沿的木刺还勾破了我的袖口,却没心思管。007 趴在塔沿上,折叠尺对准最前面的战船,眼睛眯成一条缝,连睫毛上的晨露都没擦:“距离六百步!战船排成‘一字长蛇阵’,每艘船的船舷上站着十二名箭手,按这个密度,箭雨能覆盖整个码头,连旁边的草垛都躲不开,咱们的光网得把码头全罩住!”
她报数据的声音很稳,可我看见她捏着尺子的手,指节也在发白 —— 这是我们第一次面对大规模箭雨突袭,谁都没底。我盯着草纸,脑子里飞快过公式:射程 x=v?2sin2θ\/g。上次测方腊新弩的初速度 v?是 40m\/s,可现在战船在移动,船速至少 5m\/s,箭的实际初速度得按 “矢量叠加” 算,水平方向的速度会让射程比之前远六十步,要是还按原来的位置设光网,肯定会漏箭,到时候毒箭穿过来,后果不堪设想。
“光网得往后挪四十步!” 我突然喊出声,炭笔在纸上划出一道长痕,墨水都渗进了纸里,“箭雨密度增加三成,节点得从每步三个加到五个,不然毒箭会穿过去!还有,船是移动的,得预留五米的误差距离,防止他们突然加速,到时候光网跟不上!” 我边说边在纸上画范围,生怕漏了任何细节,草纸边缘都被我捏得发皱。
“我去通知弟兄们!”007 掏出哨子,对着下面吹了三短一长 —— 这是我们提前约定的 “调整防御” 信号,清脆的哨声在晨雾里飘得很远,连水寨的弟兄都能听见。她跑下塔时,特意回头喊了句,声音带着鼓劲的意味:“别怕,我让时迁把铜镜阵往东边挪,阳光快出来了,能晃他们的眼,给你争取调整时间,你慢慢算,别急!”
我留在塔上盯着战船,看着它们越来越近,船舷上的箭手已经举起弩机,黑色的箭尖在晨雾里泛着冷光,连箭杆上的木纹都隐约能看见,有的箭手还在调整弩机角度,显然是在瞄准码头的防御薄弱处。突然,一阵强风刮过,草纸被吹得飞起来,我伸手去抓,却只抓住一角,上面算好的节点位置被风吹得模糊,剩下的部分飘进了水泊,很快被浪花卷走,连个影子都没剩下。
“糟了!” 我心里一沉,赶紧往塔下跑,台阶上的石子硌得鞋底发疼,脚趾头都麻了,脑子里全是刚才的参数 —— 每步五个节点,往后挪四十步,预留五米误差,这些数字像小锤子,在脑子里敲个不停,生怕记错一个,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跑过木桥时,我差点摔下去,幸好抓住了旁边的栏杆,栏杆上的青苔滑溜溜的,差点让我再次脱手,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刚跑到码头,就看见武松带着十几个弟兄在地上拉红绳,按我昨晚说的初始位置标节点。他穿着件旧铠甲,肩膀处的甲片有点松动,却没顾上绑紧,手里的红绳被拉得笔直,连一点褶皱都没有。看见我慌慌张张的样子,他赶紧走过来,哨棒往地上一顿,声音沉得像铁,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咋了?参数错了?还是记混了节点间距?别慌,慢慢说,俺们都听你的。”
他的声音带着安抚的力量,上次我算错箭雨步数时,就是他帮我稳住了阵脚,没让弟兄们乱。“草纸被风吹走了,我怕记混节点间距……” 我的声音比平时轻,不敢看他的眼睛 —— 这是实战,不是演练,我不能出错,可现在偏偏出了岔子,要是因为我让弟兄们受伤,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武松却拍了拍我的肩膀,力道不轻不重,刚好能让我冷静下来:“你说,俺们记。你刚才在塔上喊的‘每步五节点,往后挪四十步’,对不对?还有预留五米误差,俺让弟兄们把红绳再往后挪两步,保险些,就算算错了,也能补上。” 他说着,转头朝弟兄们喊:“都往后挪两步!红绳拉直,别歪了!谁要是拉松了,俺的哨棒可不认人!” 弟兄们赶紧应和,动作麻利地调整红绳,没人有半句怨言。
我点点头,心里的慌意散了些。可没等我再说谢谢,远处突然传来 “咻咻” 的声响 —— 箭雨来了!像一群黑色的蝗虫,从晨雾里扑过来,带着尖锐的破空声,密密麻麻的,把半边天都遮暗了,连阳光都被挡住,码头瞬间变得阴森森的。“列阵!退到红绳后面!” 武松大喊着,伸手把我往身后拉,自己挡在前面,哨棒握得紧紧的,像一堵坚固的墙,护着我和身后的弟兄。
弟兄们赶紧退到红绳后面,我攥紧青铜令牌,指尖的汗沾在令牌上,平时一按就亮的蓝光,这次却迟迟没反应 —— 我太慌了,连能量注入的节奏都乱了,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听见箭雨越来越近的 “咻咻” 声,像无数根针,扎得我耳膜发疼。有个年轻的弟兄吓得腿都软了,差点摔在地上,武松赶紧扶了他一把,低声说:“别怕,有光网,有俺们,没事的。”
“快!箭要到了!”007 跑过来,伸手按住我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令牌传到我手里,她的声音贴着我的耳朵,像平时在教室讲题那样耐心:“想着上次练的‘三拍二压’,先拍令牌正面三下,再压侧面两下,别慌,有我呢,咱们一起织网,不会出错的。” 她的手指轻轻捏了捏我的手背,像是在传递力量,让我慢慢冷静下来。
我深吸一口气,按她教的节奏动作,熟悉的蓝光终于顺着掌心爬上来,像一道温暖的水流,顺着我的胳膊往下,再传到红绳标记的节点上。“光网起!” 随着我的喊声,红绳标记的节点同时亮起,一道透明的光网在码头前展开,像一层薄薄的冰,却透着坚定的力量,把整个码头都罩在里面,连一丝缝隙都没有。
几乎同时,箭雨撞在光网上,“叮叮当当” 的响声此起彼伏,像无数颗小石子砸在玻璃上,密集得让人头皮发麻。大部分箭被弹开,掉进水里溅起细小的水花,黑色的箭杆在水面上漂着,像一条条死蛇,看着让人心里发寒。可没等大家松口气,我就看见光网右侧有个指甲盖大的缝隙 —— 刚才挪红绳时,有个节点没对齐,少织了两个网眼!
“小心!右边漏箭!” 我大喊着,伸手想去补,却已经来不及,一支毒箭已经从缝隙里穿过来,直奔拉红绳的小兵而去。那小兵叫阿豆,才十六七岁,上个月刚从山下逃到梁山,脸上还带着未脱的稚气,吓得僵在原地,眼睛瞪得大大的,连躲都忘了,嘴唇都在发抖,显然是第一次面对这么可怕的箭雨。
“躲开!” 李逵突然冲过去,手里的板斧横在阿豆面前,“当” 的一声脆响,箭杆撞在斧刃上,断成两截,黑色的毒液溅在他的粗布褂子上,瞬间烧出个小洞,布料还冒着细小的黑烟,散发出刺鼻的硫磺味,看得人心里一紧。阿豆吓得眼泪都出来了,赶紧往李逵身后躲,声音带着哭腔:“谢…… 谢谢李大哥!”
“娘的!还敢漏箭!” 李逵瞪着我,眼睛里满是怒气,却没骂出更重的话,只是挥着板斧往光网前站,把阿豆护在身后:“俺在这儿挡着,你赶紧补网!要是再漏箭,俺饶不了你!” 他的大嗓门带着怒气,却让我更愧疚 —— 是我记错了节点位置,差点让阿豆和他都受伤,这份责任压得我心口发疼,连呼吸都变得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