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安峰恢复清净,坊市重归祥和。清岚宗的弟子和长老们仿佛经历了一场集体噩梦,如今梦醒,都对那位深居简出的谢少主充满了感激。
然而,这场“审美净化”的风暴中心——玄霄仙尊,此刻却并不平静。
他独自一人,站在自己那同样被清理得一干二净、恢复了原本冰冷漠然风格的洞府中。洞府内再无半点黑色装饰,也无任何荧光字迹,只有冰冷的玉石墙壁和寥寥几件必要的家具,空旷得能听见自己呼吸的回声。
可这份他曾经习以为常、甚至颇为自得的“清净”,此刻却让他感到无比刺眼和……空虚。
他仿佛还能看到,几天前这里堆满他精心挑选(自认为)的“悲伤艺术品”时的景象。那尊他耗费巨大心力才寻来的“万年幽冥晶”雕像(虽然被谢遇安轻易分解了),那些他亲自用“九幽荧光砂”书写、蕴含着他痛彻心扉感悟的字句(虽然被林妙妙用脚踹碎了),那些能引动人心底哀思的“摄魂铃”(虽然被嫌弃难听)……
都没了。
全都没了。
像是一场他独自投入了全部热情和悲伤的盛大演出,观众却不仅缺席,还亲手拆毁了舞台。
为什么?
他只是想表达他的悔恨,他的痛苦,他的爱啊!
他只是想用他所能想到的、最隆重、最深刻的方式,告诉林妙妙,他错了,他后悔了,他愿意把一切都给她,只要她回来!
他以为,那些黑色的、闪着幽光的、带着痛苦意象的东西,最能代表他此刻的心境。他以为,将整个清岚宗都染上他的“悲伤”,就能让她看到他的诚意,感受到他那快要将他撕裂的痛苦!
可结果呢?
她不仅没有丝毫感动,反而联合谢遇安,将他所有的“心意”毁得一干二净!
他们怎么可以这样?!
他们凭什么这样践踏他的真心?!
玄霄踉跄着走到洞府中央,那里曾经摆放着他最得意的那尊黑晶雕像。他缓缓蹲下身,手指颤抖地抚摸着冰冷光滑的地面,那里如今空无一物。
一股巨大的、难以言喻的委屈和绝望,如同冰凉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
他做错了什么?
他不过是醒悟得晚了一些,不过是曾经忽视了她一些……可他已经在努力弥补了啊!他用尽心思,倾其所有,只是想给她他以为最好的、最配得上她(曾经)三百年付出的“补偿”和“仪式感”!
难道这样也有错吗?
“我只是……只是想给你最好的……”
一声压抑的、带着哽咽的低语,在空旷的洞府中响起,微弱得几乎听不见。
玄霄的肩膀开始微微颤抖,他低下头,将脸埋入掌心。冰凉的液体无法控制地从指缝中渗出,滴落在同样冰冷的地面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湿痕。
他在哭。
不是那种歇斯底里的嚎啕,而是无声的、压抑的、充满了不被理解的痛苦和巨大挫败感的哭泣。
像一头受伤的孤狼,在无人的角落里,独自舔舐着鲜血淋漓的伤口。
他觉得自己好失败。
修炼上,他被誉为千年奇才,一路高歌猛进。
情感上,他却像个彻头彻尾的傻子,弄丢了最珍贵的宝物,然后用一种极其愚蠢的方式,试图将其找回,结果却沦为了整个宗门的笑柄。
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
是不是他这个人,从骨子里就是错的?所以他的审美是错的,他的表达方式是错的,他做的一切……都是错的?
所以妙妙才会毫不犹豫地离开他,投向谢遇安的怀抱?
因为谢遇安什么都对,而他玄霄,什么都错?
这个认知,比林妙妙的离开,比谢遇安的存在,更让他感到绝望。
他就这样蹲在冰冷的废墟(心理上的)中,哭了很久很久。
直到眼泪流干,只剩下干涩的疼痛和一片空茫的麻木。
他抬起头,眼眶通红,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眼神却重新变得冰冷而偏执。
不。
他没错。
是这个世界错了,是谢遇安错了,是林妙妙……还没有认识到他的“好”!
他绝不会放弃。
既然“悲伤艺术”不被接受,那他……就换一种方式!
他擦干眼泪,站起身,周身的气息变得更加阴郁和决绝。
他需要力量,更需要……一个能让她不得不回到他身边的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