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塔顶层的旋转餐厅,名副其实。
360度的环形落地玻璃墙外,是璀璨夺目的城市夜景,流光溢彩的霓虹与深蓝天幕中的疏星遥相呼应,仿佛将整个世界的繁华与喧嚣都踩在了脚下。厅内,水晶吊灯的光芒柔和而奢侈,空气中弥漫着高级香槟、雪茄与昂贵香水混合的奢靡气息。衣香鬓影,觥筹交错,每一个细节都在无声地宣告着这里的门槛与格调。
林默穿着一身用林父给的黑卡购置的——极其低调的黑色缎面长裙。款式简单至极,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全靠剪裁和面料本身的光泽度撑起气场。头发依旧用那根素银簪子松松挽起,露出清晰冷淡的脖颈线条。
她站在一个相对僻静的廊柱旁,手里端着一杯几乎没动过的苏打水(加了片柠檬,假装是香槟),目光冷静地扫视着全场。
像一头误入孔雀园的乌鸦,格格不入,却又带着一种置身事外的审视。
【~宿主!目标人物(顾衍)已抵达!位于三点钟方向!目标人物(苏清颜)在其九点钟方向,正与几位夫人交谈!请立刻规划路线,接近苏清颜,等待‘偷窃’事件触发!~】系统的机械音在她脑内响起,虽然依旧冰冷,但仔细听,能察觉到一丝不易察觉的……急迫?
看来这个“核心任务”对系统而言也至关重要。
林默没动。
她甚至微微侧过身,将更多的注意力投向了入口方向。
她在等。
等那个或许能让她在这令人窒息的任务和无处不在的系统监控中,获得片刻喘息的机会。
【~宿主!请立刻行动!时间紧迫!~】系统催促,背景的电流噪音似乎都密集了些。
就在这时,入口处传来一阵细微的骚动,并非因为来了什么大人物,而是因为进来的人本身。
陆景然。
他依旧是那副懒散随意的调调,穿着一身看起来就价格不菲、但剪裁更偏休闲感的深蓝色丝绒西装,没打领带,衬衫领口随意解开两颗纽扣。一双桃花眼漫不经心地扫过全场,似笑非笑,周身散发着一种“我只是路过顺便吃个饭”的闲适感,与周围那些正装革履、谈着几个亿生意的精英们形成鲜明对比。
但他一出现,却莫名吸引了不少或明或暗的视线。几位原本围着顾衍的老板甚至都朝他那边望了望,点头致意。
身份神秘。背景成谜。这是林默之前搜集到的关于陆景然的零星信息。
此刻,她的全部心神却不在他的身份上。
在他踏入宴会厅的那一刻——
林默脑内那持续不断的、如同背景噪音般的系统电流声和机械音,明显地减弱了!
像有人突然调低了音量旋钮!
虽然还能听到系统的声音,但那种无时无刻不在的、折磨神经的嗡鸣和刺痛感,大幅度降低!仿佛从尖锐的耳鸣变成了隔着一层棉花的模糊杂音。
有效!
真的有效!
林默的心脏猛地跳快了一拍。一种近乎于绝处逢生的兴奋感席卷而来,让她几乎要握不住手中的杯子。
她强行压下激动,维持着表面的平静,目光却像精准的雷达,牢牢锁定了陆景然的身影。
看着他懒洋洋地接过侍者递来的酒,随意地与一两个人颔首打招呼,然后便朝着她这个方向……不远处的露台走去。
机会!
林默没有任何犹豫,几乎是立刻,也装作不经意地朝着露台方向挪动脚步。她保持着一种恰到好处的距离,既不会显得刻意尾随,又能确保自己始终处于陆景然周围大概……三到五米的范围内。
这个距离,脑内的系统噪音维持在一个较低的水平。虽然还能听到它哔哔,但痛苦程度大大减轻。
像连续加班一个月后突然请到了半天病假——虽然活还在那儿,但至少头不疼了!
【~警告!检测到未知干扰增强!宿主正在脱离最佳任务执行区域!请立刻回到大厅中心!~】系统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干扰杂音,听起来有些气急败坏。
林默内心冷笑:回?回去让你电我吗?拜拜了您嘞!
她甚至又往露台方向靠了靠,几乎快要挨着那扇巨大的玻璃门了。清凉的夜风拂面而来,带着自由的气息。
陆景然果然停在了露台入口附近,倚靠着栏杆,慢悠悠地晃着手中的酒杯,看着外面的夜景,侧脸在朦胧的光线下显得有几分疏离的落寞。
林默就停在他身后不远处,假装也在欣赏夜景,实则全身心都在感受那难得的“清净”。
啊……世界如此美好……
【~宿主!立刻!执行任务!否则将启动惩罚程序!~】系统顽强地在她脑内尖叫,虽然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还带着滋滋的电流杂音。
林默置若罔闻。甚至有点想哼歌。
就在她沉浸在这片刻安宁中时,那个倚着栏杆的男人,却忽然微微侧过头,目光精准地捕捉到了她。
那双氤氲着慵懒雾霭的桃花眼里,掠过一丝极淡的、玩味的笑意。
他并没有立刻说话,只是用那种似笑非笑的眼神,将她从头到脚,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遍。目光在她那根素银簪子上停留了半秒。
林默身体微微一僵。
被发现了?
她下意识地想移开视线,但想到自己现在“人设”是个对顾衍痴心妄想的恶毒女配,似乎不应该对别的男人表现出任何兴趣?于是她强行稳住,继续面无表情地看着窗外,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内心oS: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陆景然似乎低笑了一声。很轻,几乎消散在风里。
然后,他转回身,竟然朝着她的方向,迈了一步。
拉近了距离。
两人之间,只剩下一米多的间隔。
林默甚至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带着点雪松和烟草混合的冷冽气息。
与此同时,她脑内的系统噪音——几乎彻底消失了!
只剩下极其微弱的、断断续续的杂音,像信号极差的收音机。
寂静!
令人感动到想哭的寂静!
林默几乎要沉醉在这份突如其来的安宁里。
然后,她就听到那个带着慵懒磁性的嗓音,不高不低地响起,清晰地传入她耳中:
“林小姐。”
林默心头一跳,强迫自己转头看他,脸上摆出恰到好处的、属于原主的茫然和一丝娇矜:“嗯?陆少爷?有事?”
陆景然挑眉,那双桃花眼里的玩味更深了,唇角勾着意味不明的弧度。他微微倾身,靠得更近了些,声音压得低低的,带着点若有似无的暧昧,却又透着洞悉一切的疏离:
“你似乎……”
“对我很好奇?”
“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跟踪’我?”
他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探究,仿佛能看穿她所有伪装和小心思。
林默的心脏猛地漏跳了一拍!
直接!
太直接了!
这完全不按套路出牌!
她预设的所有反应方案里,都没有这一条!
【~滋……干扰……过强……任务……优先级……】脑内,系统的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但仍在顽强地试图发布指令,【……接近……苏清颜……胸针……】
一边是陆景然直白而带有压迫感的试探。
一边是系统半死不活却依旧阴魂不散的任务指令。
林默站在原地,手里冰凉的酒杯杯壁凝结的水珠,悄然滑落,滴在她手背上。
像她此刻需要极度冷静的头脑。
她看着陆景然那双仿佛能洞穿人心的眼睛,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
承认?还是否认?
怎么回答,才能既符合原主花痴蠢笨的人设,又能掩盖她真实的意图,甚至……能继续留在这个“人形屏蔽器”旁边?
夜风拂过,带来远处城市的微嚣。
她深吸一口气,抬起眼,迎上陆景然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