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时之墟的最后一道光门,脚下的触感从流沙般的虚浮变成了坚硬的镜面。石蛮低头望去,镜面上清晰地映出自己的身影,却又不止是身影——镜中“他”的身后,还站着个模糊的金色轮廓,与丹田内元婴的形态隐隐重合。
“这里的地面是‘照心镜’。”青梧蹲下身,指尖轻触镜面,镜中立刻浮现出她捣药的画面,从年少时打翻药罐的笨拙,到如今调配药剂的熟练,像快放的画卷在镜中流转,“能照出过往的执念。”
火离一脚踩在镜面上,镜中却没有她的身影,只有一片翻腾的火焰。“搞什么?”她皱眉踢了踢镜面,火焰突然化作个披红甲的女子,手持长枪,眼神锐利如锋,“这谁啊?”
“是你的先祖,火家第一代焚天剑主。”石蛮的目光落在镜中女子的剑穗上,那里的纹路与火离的焚天剑一模一样,“空之隙的镜影不会说谎,这是你血脉里的印记。”
凌霜的冰线在镜面上划过,冰痕处浮现出无数冰晶,冰晶里包裹着不同时空的画面:有她幼时在冰原练剑的场景,有母亲战死前最后回望的眼神,还有……一个模糊的未来——她站在崩塌的封印前,冰线结成最后一道屏障,身后是石蛮和青梧的身影。
“未来的画面会变吗?”凌霜的声音有些发紧,指尖的冰线微微颤抖。
“取决于现在的选择。”一个空灵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只见镜面尽头的雾中,缓缓走出个穿白袍的老者,他的眼睛是纯粹的银白色,仿佛能看透一切虚妄,“欢迎来到空之隙,四序碑的守护者。”
老者的白袍在镜面上拖曳,却没有留下任何痕迹,镜中也照不出他的身影。“我是空之隙的守镜人,”他微微颔首,银白色的眼睛扫过四人,“你们找的‘空之碑’,就在‘无妄殿’里,但要进去,得先过了‘三问镜’。”
前方的雾气散开,露出三座一人高的铜镜,镜面上蒙着层白雾,镜座刻着古老的符文。守镜人指着第一面镜:“第一问,过往之镜,照见最痛的失去。”
石蛮率先走到镜前,白雾散去,镜中浮现出蚀骨寒潭的画面——凌霜为护他,被蚀魂主的黑气吞噬,玄冰诀的光芒在黑暗中一点点熄灭。他的指尖骤然收紧,指甲掐进掌心——这是他深埋心底的恐惧,也是寒潭之战后,总在午夜梦回时出现的幻象。
“这不是真的。”青梧轻声道,将一块醒魂石塞进他手里,“凌霜还在,我们都在。”
镜中的画面突然扭曲,化作凌霜破冰而出的身影,冰线缠绕着蚀魂主的黑气,眼神明亮如星。石蛮深吸一口气,镜面上的白雾彻底消散,露出“过往之镜”四个古字。
“承认恐惧,才能超越恐惧。”守镜人点头,“下一位。”
火离走到镜前,镜中立刻燃起熊熊烈火,映出蚀灵荒原的战场——她的父亲浑身是血,将焚天剑塞进她手里,自己转身冲向影蚀卫的洪流,再也没有回来。“爹!”火离的声音发颤,焚天剑在掌心剧烈震动,镜中的火焰竟顺着镜面蔓延,燎到了她的衣摆。
“他的牺牲不是你的枷锁。”守镜人抬手,银白色的灵力将火焰压回镜中,“是让你握紧剑的勇气。”
火离闭上眼,再睁开时,眼神已恢复锐利。她举起焚天剑,镜中的火焰突然化作父亲的笑脸,朝着她用力点头。镜面“嗡”地一声轻颤,第二座镜座的符文亮起。
凌霜和青梧也先后通过了过往之镜——凌霜面对的是母亲临终的背影,青梧则看到了祖父在蚀灵雾中消散的画面,但她们都在镜影中找到了力量:凌霜的冰线变得更加坚韧,青梧的药气里多了份沉静的暖意。
“第二问,虚妄之镜,照见最险的诱惑。”守镜人指向中间的铜镜,镜面上的白雾泛起七彩的光。
石蛮走到镜前,镜中浮现出十二碑合一的景象,他站在碑群中央,灵力翻涌如海啸,影蚀营的敌人在他面前不堪一击,整个灵魔两界都臣服在脚下。“只要你愿意,”镜中突然传出玄煞的声音,带着蛊惑的磁性,“用七碑之力吞噬其他隐碑,就能成为至高无上的存在,再没有人能伤害你的同伴。”
石蛮的元婴猛地睁开眼,丹田内的灵光炸开,镜中的幻象瞬间破碎:“真正的力量不是吞噬,是守护。”
镜面上的七彩光消失,露出“虚妄之镜”的刻字。火离的镜中是无尽的火焰,能烧毁一切敌人,却也会点燃无辜的村庄;凌霜的镜中是永恒的冰封,能冻结所有危险,却也会困住生机;青梧的镜中是万能的灵药,能治愈所有伤痛,却也会让人依赖成瘾。但他们都守住了本心,镜影一一消散。
“最后一问,真言之镜,照见最真的自己。”守镜人指向最后一面铜镜,镜面漆黑如墨,像片深不见底的夜空。
石蛮走过去,镜面突然亮起,映出的不是他的身影,而是十二座石碑环绕的画面,他的元婴站在中央,与石碑的光芒融为一体。“你不是七碑传人,”守镜人的声音带着一丝郑重,“你是十二碑选中的‘合碑者’,生来就是为了让断裂的石碑重归完整。”
镜中的画面再次变换,玄煞的身影出现,他手中握着半块残破的空之碑碎片,正用魔气腐蚀上面的纹路。“玄煞在‘断镜崖’,”守镜人银白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凝重,“他想利用空之碑的力量,扭曲所有镜影,让影蚀营的幻象变成现实。”
火离的焚天剑瞬间出鞘:“带路!”
守镜人摇摇头,指向镜面尽头的宫殿:“无妄殿里的空之碑能帮你们找到断镜崖,但进去前,你们得明白——空之碑的‘真实之眼’,会揭开你们最不想面对的秘密。”
四人穿过镜面铺就的通道,无妄殿的轮廓在前方越来越清晰。殿门是由无数细小的镜片组成的,推门而入的瞬间,所有镜片同时亮起,将殿中央的空之碑照得纤毫毕现。
空之碑通体透明,像用最纯净的水晶雕琢而成,碑体上没有刻字,只有流动的光纹,细看之下,竟与照心镜的纹路完全相同。碑顶悬浮着一颗菱形的晶石,散发着柔和的白光,正是守镜人说的“真实之眼”。
当四人靠近石碑时,光纹突然加速流动,在碑体上投射出一段影像——
玄煞站在断镜崖上,手中的空之碑碎片正在吸收魔气,碎片周围的镜影开始扭曲,影蚀卫的幻象从镜中走出,与真实的影蚀营士兵重叠,变得越来越凝实。“再有三个时辰,”他对着身边的黑袍人冷笑,“整个灵魔两界都会相信,影蚀营才是正统,而那些所谓的守护者,不过是破坏平衡的叛逆。”
影像里的黑袍人缓缓转身,露出一张石蛮等人熟悉的脸——竟是镇灵卫前统领,周岳!只是此刻他的眼睛里没有黑瞳,只有银白色的空洞,与守镜人如出一辙。
“守镜人里出了叛徒!”青梧惊呼,“周岳被玄煞控制了!”
空之碑的光纹突然变得刺眼,影像切换到另一个画面:年少的玄煞跪在空之碑前,碑体上的镜影映出他的身世——他本是空之隙的弃婴,因天生能操控镜影,被守镜人视为异类,受尽折磨,直到有一天,他发现镜影能化作武器,才杀出空之隙,投靠了影蚀营。
“他的执念是复仇。”石蛮的声音沉了下来,“他想毁掉所有镜影,让世界变成他想要的样子。”
真实之眼突然射出一道光,落在石蛮眉心。他的脑海中瞬间涌入无数信息——空之碑的真正力量,不是照见虚妄,而是“言出法随”:只要对着石碑说出的话被镜影认可为“真言”,就能化作现实。但代价是,每用一次,使用者的记忆就会被石碑吞噬一部分。
“玄煞想利用这个力量。”凌霜的冰线缠上真实之眼,试图压制光芒,“他要让‘影蚀营统治世界’成为真言。”
“我们必须阻止他。”火离的焚天剑指向殿外,“断镜崖在哪?”
空之碑的光纹指向左侧的通道,通道口的镜面上浮现出地图。守镜人的声音再次响起,却带着一丝虚弱:“断镜崖的镜影已经开始失控,你们过去后,会看到最恐惧的幻象……千万记住,镜影杀不了人,能杀人的,是自己的心魔。”
四人冲出无妄殿,镜面上的地图指引着方向。石蛮回头望了眼空之碑,碑体的光纹似乎黯淡了几分,像是在为即将到来的决战积蓄力量。他握紧丹田内的元婴,能感受到十二碑的共鸣越来越强烈——生、死、时、空四碑的力量在体内流转,与七座显碑的灵力渐渐融合,形成一股全新的力量。
“快到了。”凌霜指着前方雾气中的悬崖,崖壁上布满了碎裂的镜片,每片镜片里都映出不同的幻象:有的是百姓欢呼影蚀营的场景,有的是七碑崩裂的画面,还有的……是石蛮四人倒在血泊中的样子。
玄煞的笑声从崖顶传来,带着疯狂的快意:“石蛮,你终于来了!快来看看,这就是你们守护的世界——很快,它就会变成我的镜中乐园!”
石蛮抬头望去,玄煞站在崖顶的断镜台上,手中的空之碑碎片正发出刺目的黑光,周岳的白袍被魔气缠绕,像个提线木偶般站在他身后,银白色的眼睛里满是空洞。
“今天,就让我们了结一切。”石蛮的七窍灵玉在掌心亮起,四序碑的力量与七碑虚影交织成金色的光网,“用真言,击碎你的谎言。”
火离的焚天剑燃起赤色火焰,凌霜的冰线结成透明的屏障,青梧的药囊里传出灵草的轻响。四人的身影在镜面上投下坚定的倒影,与空之隙的光纹融为一体,仿佛预示着这场镜影与真言的决战,终将以守护之名,迎来最终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