伦敦高级警署的控制室内，冷白色的灯光刺得人眼睛发疼。
黎蕴看着对面审讯室里的黎玥——她曾经骄傲如天鹅的妹妹，此刻蜷缩在金属椅上，头发凌乱，昂贵的香奈儿套装皱巴巴地裹在身上，手腕上的铂金手铐闪着冰冷的光。
玥玥。黎蕴的声音沙哑，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英国警方说你涉嫌非法集资、走私，甚至……
他顿了顿，指尖深深掐进掌心：吸毒。
黎玥猛地抬头，瞳孔在强光下收缩成针尖大小。
她的脸色惨白，眼下挂着浓重的青黑，嘴角不受控制地轻微抽搐。
哥……她的声音发抖，手指神经质地抓着椅子边缘，你救我出去……求你了，这里好冷……
黎蕴的胸口像被重锤击中。
他太熟悉这种状态了——涣散的眼神，不自然的亢奋，还有那细微的、无法自控的肌肉颤抖。
他的妹妹，似乎真的染毒了。
马克律师在一旁低声提醒：黎先生，警方在她血液检测也呈阳性，加上她之前的指控，保释的可能性很低。
黎玥听到这句话，突然激动起来，手铐撞在桌面上发出刺耳的声响：哥你信我——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鼻血毫无预兆地流下来，黎蕴看着那抹刺目的鲜红，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
原来如此。
那些奢侈品的疯狂购买，那些对楚晔辰疯狂的痴缠，甚至不惜铤而走险进行非法集资和走私，黎玥每次伸手向他要钱时撒娇的眉眼——
一切都是为了钱。
为了填满那个永远填不满的毒瘾黑洞。
黎蕴猛地站起身，椅子在地面上划出尖锐的声响。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黎蕴猛地拍桌，声音终于失控，“非法集资！走私！诈骗！这些罪名足够你在监狱里烂一辈子！”
黎玥被吓得一哆嗦，眼泪鼻涕糊了一脸：“我错了……哥，我真的错了……我只是需要钱……”
“需要钱？”黎蕴冷笑，“我的年薪足够你在伦敦过得很好！你到底——”
黎蕴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他突然想通了——黎玥为什么那么迫切地想要勾搭楚晔辰，为什么处心积虑地陷害林奕暖，甚至不惜雇人绑架她……
只要接近楚晔辰，就意味着无尽的资源和权力。
而林奕暖，是挡在她路上的绊脚石。
黎蕴突然觉得无比疲惫，他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
他想起母亲车祸前奄奄一息抓着他的手说照顾好妹妹，她现在是你唯一的亲人。
想起黎玥拿到剑桥录取通知书时灿烂的笑容，想起她第一次穿上楚氏制服时骄傲地转圈……
而现在，眼前这个面容枯槁、涕泪横流的女人，真的是他记忆中那个明媚如朝阳的妹妹吗？
黎玥。他的声音冷得像冰，你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黎玥的眼泪混着鼻血往下淌，她疯狂摇头：没有……我真的没有……
但她的身体出卖了她——当警员推门进来时，她条件反射地瑟缩了一下，随即开始不受控制地干呕。
黎蕴闭上眼，太阳穴突突直跳。
马克律师。黎蕴声音嘶哑，申请医疗监护吧，别让她在拘留所里出事。
说完这句话，他转身就走，甚至没有再看黎玥一眼。
走廊的监控摄像头记录下这个向来冷静的男人第一次失态——
他狠狠一拳砸在消防柜上，钢化玻璃应声而碎，鲜血顺着指缝滴落在警署光洁的地板上。
卡莉在门口等他，递来一包纸巾：老板已经知道了。
黎蕴机械地擦着手上的血，突然笑了，笑声比哭还难听：我早该发现的……她最近两年花钱越来越凶……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更可怕的念头浮现在脑海——
那些非法集资的文件，有多少是借着楚氏的名义？
而楚晔辰……真的不会追究黎玥吗？
卡莉似乎看出他的担忧，轻声道：老板说，先保释她。
黎蕴猛地抬头，眼神中充满了对楚晔辰的感激。
伦敦警署窗外，雨越下越大，警笛声由远及近。
黎蕴望着雨中模糊的城市轮廓，突然想起那个他不愿回忆的暴雨天——
十五年前，云城医院的IcU。
刺鼻的消毒水味中，浑身插满管子的母亲死死抓着他的手，气若游丝：“阿蕴……妈妈不行了……以后这个世界上，只有玥玥是你的亲人……”
病床旁的监测仪发出刺耳的警报，母亲的手突然收紧：“答应我……你们兄妹……一定要相依为命……好好活着……”
那是母亲临终的最后一句话。
从那天起，黎蕴就像疯了一样拼命读书、工作，甚至不惜加入楚氏最危险的暗部行动——只为了履行母亲临终遗言，让九泉之下的父母安心。
可现在……
黎蕴想起伦敦警署控制室内满眼癫狂的女人，突然觉得无比陌生。
这不是他的妹妹。
这是一个被毒品和欲望腐蚀的空壳。
“黎先生。”马克律师突然来到黎蕴身边低声提醒，“目前保释可能性极低，但如果您动用楚氏的关系……”
“不必了。”黎蕴冷冷打断。
他最声音平静得可怕：“让她在监狱里清醒清醒。”
黎蕴的脚步顿了顿，却没有回头。
警署走廊的灯光惨白，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孤独得像十五年前那个站在父母葬礼上的少年。
走出警署大门时，黎蕴站在雨中，任由冰凉的雨水打湿西装。
此时下午的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进剑桥公寓的客厅，楚晔辰穿着深灰色的家居服坐在沙发上，笔记本电脑搁在腿上，屏幕上是欧洲市场的实时数据。
他的眉头微蹙，指尖在键盘上敲击的速度比平时快了几分，像是在借此压抑某种情绪。
门锁“咔嗒”一声轻响，林奕暖推门而入。
她的脸色有些苍白，眼下浮着淡淡的青影，见到楚晔辰在家，她微微一怔，随即扯出一抹疲惫的笑：“你还没走？”
楚晔辰合上电脑，起身走向厨房，倒了杯温水递给她：“处理完了？”
林奕暖接过水杯，指尖冰凉，轻轻“嗯”了一声。
“黎蕴怎么说？”
“他接受了我的解释。”她抿了口水，声音平静，“但黎玥尿检阳性，警方拒绝保释。”
楚晔辰的目光锁在她脸上，试图从她的表情里看出一丝破绽：“你早就知道黎玥涉毒，所以才特意跑去警署演这出戏，是不是？”
林奕暖瞬间垂眸，手中紧紧握着水杯，没有回答。
沉默像一把钝刀，缓慢地割在两人之间。
楚晔辰的胸口突然窜起一股无名火，他一把夺过她手中的杯子，重重搁在茶几上，水花溅出几滴。
“林奕暖！”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压抑的怒意，“你到底要逞强到什么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