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瓷片里腾起的金焰舔着谢归藏的下颌,他瞳孔里映着跳动的火光,像被雷劈碎的琉璃盏。
我抹了把嘴角的黑血,指腹擦过陶片上字的焦痕——这是母亲临去前在我襁褓里塞的陶碗,二十年来跟着我从冰火岛漂到中原,碗沿磕出的豁口都带着她指尖的温度。
你要以身为炉,炼天道之账?静迦的残念突然浮现在熔炉上方,她的身影像被雨水打湿的纸,边缘正簌簌剥落,九阳是柴,寒毒是引,你拿命当坩埚?
我攥紧陶片,寒毒正顺着脊椎往心肺钻,每一寸血管都像泡在冰渣里:他们烧名字,我就烧规则。喉头腥甜翻涌,我咬破舌尖,血腥味混着寒毒的冰锥扎进意识——这是最后一次机会,归藏阁轮回了七百年,谢逊的声音在我耳边炸响:无忌,别让好孩子再被抹去。
加速修炼!我在心里吼了声,九阳神功的运转突然提速三倍。
原本压制寒毒的真气逆流而上,像千军倒戈撞碎心脉,我眼前闪过成片的金星,却清晰看见丹田处那团被我养了三年的吞噬之火突然暴涨——这是九阳与百家武学共鸣的第二阶段,此刻正疯狂吞噬着熔炉里龙爪手梯云纵的残息,连带着谢归藏九口药锅里未散的药气都被卷了进去。
星图锁天!赵敏的声音像炸雷,我抬头时正看见她指尖血珠溅在星图上,银线交织的星轨突然倒转,将天际那道劈下的金光绞成乱麻,管理员要降临得靠绝对秩序,只要有一丝混乱,他连脚都踏不进来!她发簪上的东珠裂成两半,露出里面嵌着的时空商队密令,我这才发现她眼尾青了块——怕是为了刻星图硬扛了执法长老的掌风。
张教主,接着!周芷若的声音裹在暴雨梨花针的破空声里,我仰头时,上百根细如牛毛的银针正扎向场中六大派弟子后颈。
那些弟子原本木着张脸,此刻突然浑身剧震,颈后黑纹像活了般扭曲,银针尖端却渗出米粒大的光团——是真意种子!
周姑娘的针尾系着银丝,她手腕轻抖,所有光团顺着银线窜进熔炉,在火里炸成数据洪流:这些年归藏阁用真意篡改记忆,现在...还回去!她发间的峨眉金步摇歪了,我却看见她眼底燃着两簇火——那是融合后的双意识在共鸣。
白袖儿的身影突然从梁上扑下,她手里的归藏阁执法针泛着幽蓝,我这才注意到她腰间系着谢家祖传的青铜药铃,声里三根针已封住三位执法长老的命门:我爹谢逊说过,药铺的账要算清,人命的账更要算清!她反手抽出长老怀里的玉简,指甲在玉面划出深痕,谢家子孙,不欠你们名字!有血顺着她手腕滴在地上,我认出那是归藏阁禁术的反噬——她为了反戈,怕是自废了半条经脉。
我呛出口黑血,寒毒已经漫过心脏,可吞噬之火却烧得更旺了。
我咬着牙跃上熔炉台,屠龙刀残片还插在胸口——这是在光明顶密道里捡的,刀身刻着武林至尊的地方还留着成昆的血。谢逊之子在此!
谢归藏之名在此!
张无忌之血在此!我吼得喉咙裂开,九阳真气裹着寒毒冲进残片,刀身突然嗡鸣,竟震碎了我胸前的衣物,露出心口那道从娘胎里带的红痣——跟谢归藏小时候药碗里的枇杷叶,形状一模一样。
熔炉里的火地窜起十丈高,金红交织的气柱直冲屋顶。
我听见一声,是识海里那间药铺的房梁塌了——可没关系,因为柳无音的声音响了。
父...我...记得你。
这是他跟着我三年来第一次开口,声音像锈了二十年的剑刃摩擦,却比任何钟鸣都清晰。
我转头时,正看见他举剑刺进自己胸膛,那半块卡在他心口的玉简地飞出,他嘴角渗血,却朝我笑了:主...人。
玉简撞进金柱的瞬间,天地都静了。
万千记忆碎片从气柱里炸出来——谢归藏七岁端药碗时睫毛上的水珠,谢逊在冰火岛礁石上刻字时崩飞的石屑,张三丰捏着我的手认时掌心的温度...每一片都闪着真实存在的光,像一把把碎星剑,刺向天际那团正在凝聚的金色法相。
啊——!
管理员的惨叫震得归藏阁瓦片乱落,他那尊刚成型的金身被记忆碎片戳得千疮百孔,最后一道法光还没落下,就散成了漫天金粉。
静迦的残念飘到我面前,她笑的时候眼角有泪:清道夫的最后一扫...完成了。话音未落,她就像春雪般化在风里,只余下一句轻得像叹息的。
熔炉地塌了。
我被气浪掀飞撞在墙上,喉咙里的血止不住往外涌。
模糊中看见白袖儿跪在焦黑的药锅前,怀里抱着那口最小的砂锅——应该是谢归藏童年用的,她哭得肩膀直颤,药铃在她腰间晃得响。
柳无音跪在我脚边,他胸口的伤口还在渗血,却固执地用身体替我挡着碎石。
赵敏冲过来扶我,她星图碎了半张,发间全是灰,可眼睛亮得像淬了火:你赢了。
我摇头,视线落在远处被烧穿的屋顶外——光明顶的方向,有残阳正坠。还没完。我咳出块带血的寒毒结晶,六大派的种子虽除,但管理员不会只一个。
袖中突然一烫,我摸出陶碗残片,裂纹里竟浮出新的字迹,是母亲的小楷:下一站,少林。
晚风卷着灰烬扑进来,远处突然传来莫问天的鼓声。
他总爱蹲在破庙前敲那面裂了缝的牛皮鼓,从前唱的是有个小叫花,背个破药箱,现在调子变了:有个教主叫无忌,烧了天道的账,可他自己...也快记不得回家的路了。
我低头擦血,却在左手掌心看见道黑纹——细得像蜘蛛丝,正顺着血管往手腕爬。
寒毒?还是...
归藏阁的废墟里扬起尘烟,模糊了赵敏喊我名字的声音。
我摸着掌心的黑纹,突然想起小时候在武当山,张三丰摸着我的头说:无忌,这世上最毒的不是寒毒,是被人忘了你存在过。
可现在...
我望着掌心蔓延的黑纹,突然打了个寒颤。
这寒意,比玄冥神掌更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