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潭的爷爷陈青山,并非是目不识丁,只是认识的字太少,就水平来说,初小还是有的,至少得小学三年级的水平。
这水平,字还认不全,读书看报倒是无所谓,遇到不懂的字猜一猜,跳一跳,就过去了。
可放在祭祖这等大事上,就容不得错。
以前祭祖名单,需要主祭人在上供祭品,点燃香烛之后,对祖先宣读,期盼祖先的福佑。
之前是陈绍华读。
后来变成陈泽,也可能是陈潭。
陈绍滨倒是不怕陈泽,他这个侄子长了一颗七窍玲珑心,什么事,看一眼就能猜到七八分,根本就没有隐瞒的必要。
倒是陈潭,这家伙脾气倔的很,不威胁他,恐怕摆不平这小子。
或许陈潭身上有很多缺点,恶习。
可也不都是缺点,也有优点。
比如心态好。
在没法反驳的时候,他选择认下。
哪怕是被污蔑的,他也不反驳,就是这么破罐子破摔的态度吗,让人无奈。
“四叔,你写了谁?”陈潭不觉好奇。
“你不会自己去看?”
族谱就放在祠堂里,陈潭将神龛边上的大柜子打开,找出最上面一本族谱,翻到属于他的一页,眼珠子在两个名字上打量了许久,嘴里念叨着:“我虽然不认识她们,可看名字,还挺熟的,到底是谁?”
“俩女明星。”
陈绍滨也不怕丢脸,反正事他做了,不过是拉个垫背的而已。
陈潭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我想起来了,是《武则天》电视剧里的配角吧?她们岁数不小了,四叔你不是败我名声吗?”
除了平均年龄可以给陈潭当阿姨之外,这部剧的女演员,没有任何缺点,唯一的缺点就是太漂亮了,甚至有点过分的漂亮。
“你不喜欢年纪大的?”
陈绍滨一句话,就让陈潭哑火了。
随后陈潭开心的笑道:“小泽,四叔连你也不放过,他坏透了。”
陈泽浑不在意的看了一眼,悠悠道:“是个大美女,可惜结婚了,和我无缘。”
“你不生气?”
“我为什么要生气,假的就是假的,没做过就是没做过,我的名声又不是四叔想要败坏就能败坏的?他说了不算,我又有什么可生气的?”
族谱这玩意,就是全族老少爷们围绕着陈青山一个老头,哄着他玩罢了,除了陈青山,谁也没当真。
得亏老头不知道,要不然非气疯了不可。
合着就他一个人为家族的发扬光大而努力,其他都是陪着他一起玩?
这是没办法的办法,陈家所在的江城,包括整个楚北省,宗族力量的凝聚力已经不怎么强大了,不如东广那边。
尤其是陈泽老家这片地区,当年抗战的时候是主战区之一,边上是游击区,人是死了一茬又一茬,很多宗族都在那个时代消亡了。
如今的不少地方,都是外来的移民。
陈家其实也是外来移民,不过,来的比较早而已。
陈绍滨在祠堂反省了一天之后,老爷子陈青山终于想起了这个老儿子,叫来陈泽对他语重心长道:“你四叔不懂事,罔顾国家法令,咱们现在只能娶一个妻子,他在族谱上录了三个配偶,这不是落人口舌,给人留下证据吗?”
“爷爷,四叔没犯法。”
陈泽耐心的给陈青山解释道:“他哪怕和韩姨办喜酒结婚,只要没去民政局,他就不犯法,在法律上,他还是单身。除非他和其他人领了结婚证之后,办喜酒的话,才会被认定重婚罪。”
这年代有事实婚姻这一说法,可怎么认定,如何取证,都是天大的难题,法院根本就做不了,得当事人自己承认。
陈青山紧张了一宿,还以为老儿子犯法了?
按照老一辈的想法,结婚证不重要,办酒席才重要。
没想到,法律和民间习俗反着来。
“真的?”
“真的,有人去举报都不好使。四叔那么贼的一个人,会给人落下把柄?”
陈青山终于放下了提着的心,他也知道自家小儿子在外的风评不好,万一遇到个被逼急了的,冒死也要举报陈绍滨,万一真要坐牢,他都这个岁数了,恐怕看不到老儿子出狱的一天了。
“唉,吓死我了,我记得八几年,对女孩子吹口哨有的判了十年,和两个女孩子谈恋爱要枪毙,没想到现在法律变得如此通人情。”
陈青山是过来人,要不也不会为陈绍滨的事慌成这样子。
心里的担忧放下之后,陈青山摆出陈家老祖,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气度。
虽说不犯法了,但陈青山还是小心嘱咐陈泽:
“咱们以后偷偷在外面给你四叔宣扬伟光正的事迹,比如说,助老助残,关爱失学儿童之类的,花点钱,能让名声变好,何乐不为呢?不能让你四叔的名声一直这么臭下去了,对孩子也不好。”
“放心吧爷爷,都已经在办了。”
“小泽,你办事,我放心!”
陈青山终于把心放在了肚子里,想到了祭祖的大事,对陈泽道:“你去通知一下,明天杀猪,后天祭祖。”
“对了,别让杀猪匠来了,你爷爷我给你们表演一下杀猪的技术,别让人看扁了。”
陈青山的想法甭说幼稚吧,就是要在周镇南面前,表现出自己不弱于人的气势。
可问题是,陈青山不会杀猪。
第二天,陈家养在后山的年猪,在陈青山的手里可遭老罪了。
杀猪刀在老头手里,挨了好几刀,反而把猪疼的凄惨嚎叫起来。
主要是杀猪是个力气活,老头年纪大了,手上还有残疾,使不上劲。
周镇南对着陈青山一个劲的比划:“捅脖子,往心脏哪里捅,一刀子捅到底,不到一分钟,猪就死了。”
“让我来!”
“我家的猪,凭什么让你杀?”
“你不行,还不能让行的人来?”
“领导,这太危险了,您可不能乱来啊!”周镇南抢走了杀猪刀,对着猪脖子比划,田伯庸吓得脸色惨白,就差抱着周镇南的大腿,不让他靠近猪。
周镇南见挣扎不开,气的大叫:“你是我秘书,拖我后腿干什么?”
“领导太危险了,您这么大岁数了,万一要出点意外,我回去可怎么交代?”
“启开,别怪我骂人?”
“领导,不行,我不能看着您冒险。”
“要不你来!”
在田伯庸诧异的目光中,手里不知不觉的多了把杀猪刀,就这一刹那功夫,他有点后悔了,他为什么要去拦着周镇南,他一个文化人,却拿着杀猪刀,杀猪,这像话吗?
可他又不敢把刀丢地上,因为全村的;老少爷们都盯着他。
周镇南老爷子把刀丢了,没人敢说他什么。
这位是战争年代出来的将军,杀人都熟,别说杀猪了。
可田伯庸就不一样了,他要是不下手,丢了周镇南的面子。
不得已,田伯庸将刀抵在猪脖子上,闭着眼睛用力往前刺去,没曾想,猪被伤害到破防,凄厉的惨叫,在山林间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