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小时的准备时间短暂得如同窒息前的最后一次呼吸。营地弥漫着一种压抑的忙碌。武器保养的金属摩擦声、装备清点的低语、医疗组最后的急救准备,所有声音都被笼罩在即将到来的分离阴影下。
A队,诱饵。每个人都清楚这意味着什么。玛拉默默地将重武器弹药码放整齐,动作一丝不苟,仿佛要将所有情绪都压进冰冷的金属壳里。沃克擦拭着他那把老枪,浑浊的眼睛里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认命般的平静,偶尔抬眼看看医疗帐篷的方向,又很快垂下。黑蛛已经检查完所有潜行装备,如同融入背景的雕塑,唯有指尖无意识转动的一枚黑色飞镖,泄露了内心的不宁。
钥匙被换上了一套稍合身的防护服,依旧安静,但那双金色的眼眸里,茫然中似乎掺杂了一丝不易察觉的不安。他本能地靠近守墓人,仿佛这个将他带入这一切的神秘人物是唯一的浮木。守墓人对他低语着,内容无从知晓,但少年的紧绷似乎稍稍缓解。
夜莺在b队的装备区进行最后准备,她的目光却不时飘向A队。她看到医师长将一支封装严密的注射器交给守墓人,低声嘱咐着什么。那或许是用于在关键时刻稳定(或刺激?)钥匙的药剂。风险与机会并存。
铁匠走了过来,递给她一个特制的数据接口和一枚微型信号干扰器。“b队需要绝对的电子静默。这是单向接收器,只能接收A队触发混乱后的行动信号。干扰器能暂时瘫痪大部分非军用级传感器。跟紧我,别掉队。”
夜莺接过,点了点头。她的平板已经与b队的战术网络进行了有限连接,主要功能被限制,但她偷偷保留了一个后台通道,用于监控她从林风那里持续接收的、加密后的微弱生理信号。
临行前,她最后去了一次医疗帐篷。林风已经被转移到一辆经过伪装的、看起来像废土流浪者营车的车辆里,由两名沉默的黑曜石后勤人员看守。他静静地躺在简易床铺上,依旧如同沉睡的王子,只是那偶尔极其微弱的能量脉动,如同风中残烛,却顽强不灭。
夜莺站在车外,隔着窗户看了他几秒。然后,她做了一件自己也无法完全解释的事——她将那个存有共鸣音频的微型存储器,悄悄塞进了车辆驾驶座下方一个极其隐蔽的缝隙里。一个毫无逻辑的举动,仿佛只是不想让这最后的“钥匙”离开他太远。
“时间到了。”守墓人的声音在营地中央响起。
A队成员开始登上一辆经过加固的、看起来颇具攻击性的装甲突击车。钥匙被护着坐进中间位置。守墓人最后环视一圈营地,目光在b队成员脸上扫过,在夜莺身上略有停顿,然后毅然登车。
引擎轰鸣,突击车卷起尘土,驶出废弃物流中心,很快消失在荒原的地平线下,像一支射向风暴的箭。
营地瞬间空了一半,只剩下b队成员和几名后勤留守。气氛变得更加凝重。
“我们三小时后出发。”铁匠言简意赅,“保持体力,检查装备。”
等待是煎熬的。夜莺坐在角落里,盯着平板。代表林风生命体征的光点稳定地闪烁着,位于地图上一个预设的后方安全点。而A队的信号,则正快速朝着棱镜堡外围移动。
一小时后,平板接收到A队发出的第一条加密信息,只有一个词:【就位】。
紧张感陡然升高。
又过了半小时,突然,平板地图上,代表棱镜堡外围的区域亮起了刺目的红色冲突标记!紧接着,断续的枪声和爆炸声即使隔着遥远的距离,也仿佛能顺着风隐约传来!
A队开始行动了!
几乎同时,铁匠猛地站起:“b队!出发!”
几辆低调的、看起来像废土商队的车辆悄然驶出营地,朝着与A队截然不同的方向,迂回驶向那片被标记为“鼹鼠之路”入口的复杂丘陵地带。
夜莺坐在b队的车辆里,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荒凉景色。她的心分成了两半:一半悬在远方那激烈的战场上,担心着玛拉、沃克、黑蛛,还有那个命运未卜的少年;另一半则紧紧系在平板那个微弱闪烁的光点上,以及…那个被她留在营车里的存储器。
她不知道,就在b队离开后不久,那辆看守林风的营车里,一直平静的监测仪器,突然捕捉到了一次极其短暂但强度明显高于以往的脑波活动!像深海中一道突兀的闪电,转瞬即逝,却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
而远在棱镜堡外围,正在激烈交火中穿梭的钥匙,在躲过一发能量炮弹的爆炸后,猛地捂住了额头,发出一声短促的痛哼,眼中金光乱闪,一些完全无法理解的、破碎的画面瞬间掠过他的脑海——一只粗糙的手递过来一块干粮,星空下燃烧的篝火,还有…一双在黑暗中坚定望向他的眼睛…
记忆的碎片,正在战火与分离的催化下,从意识的深渊中挣扎着上浮。
分岔的道路已然延伸。一边是轰轰烈烈的牺牲与吸引,一边是悄无声息的潜入与真相。而连接着两条路的那根无形之线,正变得越来越清晰,也越来越紧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