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地下空腔内,光华流转。由无数发光根须缠绕形成的“茧”如同跳动的心脏,幽绿与暗金交织的巨人碎片在其中沉浮,散发出令人不安又带着奇异美感的搏动。三块较小的数据碎片已被凌浩远程汲取、融合,化为他脑海中更加繁复深邃的知识图谱。此刻,他站在“茧”前,不再是单纯的觊觎者或逃亡者,更像是一个手握蓝图、准备进行精密手术的工程师。
“你……真的要和它……沟通?”苏婉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看着那散发混乱气息的巨人碎片,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之前的经历让她对这股力量充满了恐惧。
怪脑博士则兴奋地记录着一切,电子眼的光芒几乎要穿透那厚厚的根须“茧”:“尝试与高浓度、高活性宇宙本源碎片进行意识交互?这简直是……划时代的实验!凌浩,务必记录下所有感知数据!”
凌浩没有回答,他全部的心神都沉浸在对脑海中新获得知识的梳理与应用上。关于“生命能量编码”的知识让他能更清晰地解读地脉根须中流淌的能量信息;而“低语频率解析”则像是一本翻译字典,帮助他理解那一直回荡在空腔中的、地脉意识本身的嗡鸣。
他深吸一口气,那混合了地脉生命能量与数据碎片的独特气息,让他新生的“熔炉架构·数据初构”微微共鸣。他缓缓抬起双手,并非指向那危险的巨人碎片核心,而是轻轻按在了包裹着它的、最外层的发光根须上。
触感温热而富有弹性,仿佛在触摸活物的脉搏。
他闭上双眼,意识不再局限于自身,而是顺着双臂,如同无形的涓流,融入了那庞大而复杂的地脉能量网络。
刹那间,他“看”到了一个无比壮阔而又混乱的世界!
无数条能量流如同奔腾的江河,沿着根须网络纵横交错,但许多地方充满了淤塞、紊乱的漩涡,甚至有些区域呈现出被污染的、带着巨人碎片特有混乱属性的暗斑。整个网络的“低语”也并非单一的旋律,而是由无数个细小的、代表着不同根须区域、不同能量节点的意识碎片共同构成,它们大多懵懂、本能,如同初生的婴儿,只会发出简单的渴求、满足或痛苦的信号。而在这一切的核心,那个代表着巨人碎片的能量源,则像是一个不断散发着混乱噪音的污染源,它的“声音”充满了撕裂感、破坏欲以及对回归完整(或者说毁灭一切)的模糊渴望。
地脉意识,并非一个统一的、智慧的存在,而是一个由无数底层本能意识碎片、混杂了巨人碎片污染噪音构成的……集体潜意识海洋!
凌浩的意识在这片海洋中小心翼翼地穿梭,他避开那些充满敌意和混乱的暗流,主动靠近那些相对平和、代表着地脉本身生命力的意识碎片。他不再试图用蛮力或意志去压制,而是运用“低语频率解析”的知识,模仿着它们纯净的波动,发出安抚、理解的“信号”。
起初,那些意识碎片对他这个外来者充满了警惕和排斥。但凌浩极有耐心,他像是一个调音师,不断微调着自己意识散发的频率,同时,引导着体内那经过数据化架构梳理的、温和而精纯的能量(主要是转化自巨人本源残留的暗银色能量),如同甘霖般,滋养那些相对干净的能量节点,帮助它们修复微小的损伤,疏通淤塞的能量流。
一点点的善意,一点点的帮助,如同水滴石穿。
渐渐地,一些靠近他的、相对清醒的地脉意识碎片开始接受他的存在,甚至主动向他传递来依赖和微弱的感激情绪。它们如同找到了主心骨,开始自发地围绕着凌浩的意识碎片,形成了一个小小的、秩序化的意识节点。
凌浩以这个节点为基地,开始向外辐射他的影响力。他利用“生命能量编码”的知识,引导着这些初步信任他的地脉意识,去主动排斥、净化那些被巨人碎片污染的暗斑。这个过程极其缓慢,如同用微火融化坚冰,但对整个地脉网络而言,却是一个从内部开始的、意义重大的转变。
他“听”到,那原本混杂着痛苦与混乱的集体低语中,开始夹杂进一些微弱但清晰的、代表着“舒适”、“秩序”、“生长”的愉悦音节。空腔中那低沉的嗡鸣,似乎也变得更加平和、悠扬,甚至带上了一丝……活力?
与此同时,凌浩也分出一部分意识,尝试去接触那核心处的巨人碎片意识。
与地脉意识的接触不同,巨人碎片的意识如同一片狂暴的、充满毁灭欲望的雷暴云。任何试图靠近的意念,都会遭到猛烈的、充斥着负面情绪和精神污染的攻击。凌浩没有强行突破,他只是远远地观察,记录着它的波动模式,分析着它混乱表象下可能存在的、更深层的逻辑碎片(哪怕那逻辑是毁灭一切的)。
他甚至尝试着,将一丝极其微弱的、经过高度纯化和数据编码的安抚意念(混合了地脉生命能量的特性),如同投石问路般,送入那雷暴云的外围。
嗤——!
那丝意念瞬间就被撕碎、湮灭。但凌浩敏锐地捕捉到,在湮灭的前一瞬,那狂暴意识似乎出现了一丝极其短暂、几乎无法察觉的……凝滞?
它并非完全不可理喻的混乱,只是……太痛苦,太愤怒,太迷失。
时间在这深层的意识交互中缓缓流逝。凌浩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当他感觉自己的精神力即将耗尽,不得不暂时退出这种深度连接状态时,他“看”到,以他最初建立的意识节点为中心,一片不算太大、但明显更加纯净、秩序的能量区域,已经在地脉网络中稳定下来。这片区域的根须散发出更加明亮、柔和的磷光,搏动也更加有力、规律。
他缓缓收回意识,睁开双眼,脸色有些苍白,精神疲惫,但眼神却异常明亮。
空腔依旧,那巨大的“茧”仍在搏动。但苏婉和怪脑博士都能感觉到,周围的气氛似乎……不一样了。那股令人窒息的混乱和压抑感减轻了许多,空气似乎都清新了些许。连那些垂落的根须,都显得更加生机勃勃。
“你……成功了?”苏婉试探着问道。
“只是开始。”凌浩的声音带着疲惫,却充满力量,“我无法立刻净化它,也无法与它正常交流。但我在地脉的意识网络中,种下了一颗‘秩序’的种子。并且,我确认了一件事——”
他看向那幽绿与暗金交织的核心,目光深邃。
“这块碎片,它并非纯粹的毁灭意志。它的核心深处,还残留着一丝……属于宇宙巨人最初本源的、未被污染的‘求存’本能。只是这本能被痛苦和混乱彻底扭曲了。”
“这意味着什么?”怪脑博士急切地问。
“这意味着,”凌浩缓缓道,“或许,我们不需要彻底摧毁它。如果能找到方法,安抚它的痛苦,剥离那些扭曲的污染,引导那丝‘求存’本能走向正轨……我们或许能‘治愈’它,甚至……让它成为修复这个世界平衡的一份力量,而不是单纯的灾难源头。”
这个想法大胆而疯狂,但结合他刚才的发现,却又似乎存在一丝微弱的可能性。
地脉的低语在他耳边萦绕,仿佛在赞同他的话语。
前路依旧漫长而危险,但凌浩的目光,已经超越了简单的生存与对抗,投向了更加遥远、也更加宏伟的可能性。他的“熔炉”,不仅熔炼力量,似乎也开始尝试熔炼……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