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尔福庄园的冬日茶会从来不是真正的茶会。十二英尺高的落地窗外,黑森林正被细雪蚕食成幽灵般的轮廓,窗内壁炉的火焰却过于殷勤地舔舐着镀金栏杆,将空气炙烤出甜腻的焦糖味。纳西莎·马尔福指尖的蓝宝石戒指在红茶热气里折射出冷光,她第三次调整了德拉科领口的绿银领针——那男孩正不耐烦地扭动,灰眼睛黏在花园里镀冰的孔雀雕塑上。
“莱斯特兰奇家的男孩到了。”家养小精灵的通报声像枯叶碎裂。
门厅的阴影先吞没了来人的轮廓。阿尔文·艾德里安·莱斯特兰奇站在黑色大理石拼花地板上,瘦得像一柄插进雪地的剑。七岁的骨架裹在墨绿天鹅绒礼服里,左耳侧一绺银发刺眼地垂落,仿佛有人用冰锥挑染了鸦羽。他身后跟着的家教莫里哀夫人袍角沾着幻影移形的雪沫,魔杖尖还残留着空间跳跃的蓝紫色电弧。
“沙菲克的眼睛。”纳西莎的叹息融化在红茶氤氲里。阿尔文的虹膜是暴风雪前的铅灰色,此刻被壁炉火光照透,竟浮出赫奇帕奇金杯似的冰蓝——那是他早逝的沙菲克母亲留给他的唯一遗产。
德拉科像嗅到异味的猎犬猛然回头。他甩开母亲的手冲下两级台阶,铂金色头发在吊灯下流泻着液态金属的光泽。“他们说你家阁楼闹鬼!”他扬起下巴,声音拔高到足以惊飞水晶灯上的琉璃山雀,“贝拉特里克斯姑妈是不是在那儿用黑魔法烤过地精?”
空气凝冻了。莫里哀夫人手套里的魔杖无声滑出半英寸,壁炉火焰骤然矮下去,在阿尔文脸上投下跳动的阴影。男孩左眼下方那簇青黑色血管纹路突然变得清晰,如同毒藤蔓爬过苍白的皮肤。
“德拉科。”纳西莎的警告像冰面裂痕。
阿尔文却向前踏了一步。黑皮鞋跟敲击大理石的声音异常清脆,袖口滑出的怀表链在空中划出银弧。“格里莫广场12号有37只地精。”他平直地说,银灰色眼睛锁住德拉科,“贝拉特里克斯姑姑用厉火烧焦了它们的脚趾,所以它们现在用倒立走路。”怀表盖弹开的瞬间,表盘深处传来齿轮咬合的呻吟,一缕银丝在玻璃下痉挛般扭动——那是阿尔文七岁生日当天,亲眼目睹父亲在阁楼销毁魂器研究手稿的记忆。
德拉科被那缕游动的银丝魇住了。他伸手想抓表链,却被阿尔文侧身躲开。铂金男孩涨红了脸,魔杖从袖管滑入手心。“我爸爸说你们全家都是——”
诅咒的预感先于咒语降临。阿尔文左眼剧痛,疤痕下的血管突突跳动如活蛇。当德拉科念出“滑稽滑稽”的刹那,阿尔文右手背的如尼文烙痕骤然发烫,魔杖自动从后腰弹射到他掌心。黑檀木杖尖喷出的不是铁甲咒金光,而是一团污浊的黑雾,雾气中伸出枯骨般的手攥住博格特咒的白光!
“龙心弦的反噬...”莫里哀夫人倒抽冷气。被污染的咒语撞上吊灯,数千块水晶棱镜疯狂震颤,将两个男孩的脸切割成碎片。阿尔文在光影崩裂中看见德拉科惊愕张大的嘴,也看见自己魔杖持续渗出沥青般的黑液——乌克兰铁腹龙的心脏腱索正在他杖芯里尖啸,抗拒着一切圣光系魔法。
“怪物!”德拉科终于尖叫出声,魔杖指向阿尔文耳侧的银发,“你的头发像摄魂怪吐出的丝!”
暴怒比魔咒更快。阿尔文左手(那只未来将被冰封的手)抓住孔雀石茶几边缘猛掀,整套妖精银茶具轰然倾覆。滚烫的红茶裹着方糖泼向德拉科,纳西莎的防护咒将将阻隔成琥珀色光罩,但一块柠檬塔奶油还是拍中了德拉科的眼角。
雪就是在这时闯进来的。
没有家养小精灵敢触碰阿尔文周身三尺之地,以至于当他冲出露台时,风雪立刻吞噬了他单薄的身影。黑森林张开獠牙,德拉科举着淋满糖浆的魔杖追到露台边缘,看见阿尔文跪在雪地里,左手深深插进积雪。
“你血管里流的不是血是冰碴吧?”德拉科喘着粗气嘲笑,却在下一秒噎住了声音——阿尔文抽出冻得通红的手,掌心竟托着一枚完美无瑕的冰玫瑰。花瓣脉络里流淌着银光,那是从他皮肤渗出的魔力正与暴雪角力。
“沙菲克家的冰魔法...”纳西莎不知何时出现在露台门边,蓝宝石戒指在雪光中幽暗如深海。
德拉科的报复咒语射偏了。猩红色的火花擦过冰玫瑰,高热瞬间引爆了精密的冰晶结构。阿尔文掌心的艺术品炸成冰雾,几片锐利的碎片割破了他的虎口。血珠滚进雪地,烙出小小的黑洞。
“现在你像样多了。”德拉科咧嘴笑起来,指着阿尔文染血的袖口,“莱斯特兰奇总得见点血才——”
诅咒疤痕的剧痛终于撕裂了阿尔文的理智。他魔杖挥出的不再是雾,而是凝成实体的阴影!黑檀木杖尖喷涌出的暗流缠住德拉科的脚踝,将他狠狠掼进雪堆。当德拉科挣扎着抬头时,阿尔文正俯视着他,左眼下的青黑血管凸起如浮雕,银发在狂风中像面裹尸布的残旗。
“再碰我的怀表,”阿尔文的声音比积雪下的冻土更冷,“我就让影子吞掉你的舌头。”
德拉科灰眼睛里的傲慢第一次碎裂成恐惧。他看清了阿尔文右手背——那些逆转黑魔标记的反咒烙痕正发出熔岩般的红光,将飘落的雪花灼成嘶嘶作响的蒸汽。
纳西莎的无声禁锢咒同时捆住两个男孩时,冰玫瑰的残瓣正从阿尔文淌血的掌心坠落。一片花瓣粘在德拉科颤抖的睫毛上,另一片落在阿尔文自己魔杖的如尼文铭刻处。Vincula Vis——约束即力量——妖精文字在血与冰里幽幽发亮。
“送客。”纳西莎的指令冻僵了所有家养小精灵。莫里哀夫人用绣着紫杉叶的斗篷裹住阿尔文时,瞥见德拉科正偷偷抠掉睫毛上的冰屑,铂金发梢还粘着结成冰晶的奶油。
雪橇车升空时,阿尔文从水晶窗回望。德拉科站在露台上像尊惨白的雕像,手里却紧攥着从雪地里捡起的怀表链——那截断裂的秘银链在暮色中闪着蛊惑的光,如同未来二十年里所有纠缠不清的盟誓与背叛的初生胎动。
黑檀木魔杖在阿尔文袖中震动,杖芯的龙心弦仍在为这场初逢渗着污浊的黑雾。而在他左眼深处,诅咒的阴影像冬眠的蛇翻了个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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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雪夜归途*
雪橇碾过云层的声音像骨骼在断裂。阿尔文蜷在紫杉木车厢角落,虎口伤口被莫里哀夫人用白鲜缝合,血却顽固地从丝带下渗出,在斗篷绒毛上结成红宝石似的冰粒。他摊开左手凝视掌心——那里残留着冰玫瑰炸裂时的棱角压痕,以及更深处,沙菲克血脉与莱斯特兰奇诅咒撕扯留下的隐形烙印。
“德拉科·马尔福会记住今天的耻辱。”莫里哀夫人用魔杖点亮车顶的月长石灯,光晕里漂浮着细小的冰晶,“就像你该记住,疼痛是巫师最好的导师。”
阿尔文将脸埋进沾染红茶香气的貂毛领口。袖袋里断裂的怀表链硌着他的肋骨,表壳深处那缕记忆银丝正疯狂抽打玻璃——七岁生日阁楼的画面在脑内闪回:父亲焚毁的手稿在厉火中蜷曲如垂死的蝴蝶,贝拉特里克斯姑姑的笑声穿透地板缝隙,像秃鹫啄食腐肉的笃笃声......
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寒气从肺叶深处炸开,车窗瞬间爬满霜花。冰核症在情绪震荡时总是变本加厉,血液里的低温正将他的指尖染成青紫。莫里哀夫人紧急喂给他一管蓝莹莹的药剂,药水裹挟着月长石粉末滑入喉咙,暂时压住了脏腑里暴动的寒潮。
车窗外,马尔福庄园的轮廓已缩成雪原上一枚融化的金钮扣。阿尔文最后望了一眼那片吞噬了冰玫瑰与铂金男孩的土地,右手无意识摩挲着魔杖柄底的如尼文刻痕。Vincula Vis——约束即力量——铭文在冻伤的指腹下微微发烫,像一句来自未来的、鲜血写就的预言。
雪橇没入云层时,他睫毛上凝结的冰珠终于坠落,在貂毛斗篷上砸出深色的星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