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予德一步踏出。
没有风,没有声。
整个练武场,连同周遭的松林,空气的流动都停滞了。
一种无形的领域以他为中心铺开,万物归于最原始的寂静。
张之维脸上那副“老子天下第一”的悠闲表情,瞬间收敛。
他眼中的张予德,不再是那个落魄的中年人,而是一个黑洞。
一个能吞噬一切的,名为“炁体源流”的黑洞。
“有点意思。”
老天师低语一句,五指并拢,周身金光骤然爆开!
那不是张楚岚那种勉强护体的“蛋壳金光”,而是凝练如琉璃,璀璨如烈阳的实体!
金光咒化作一只巨大的手掌,挟着撕裂空气的爆鸣,朝着张予德当头拍下!
张楚岚的心跳都漏了一拍。
这一掌,他敢肯定,能把一座小山包都给拍平了!
然而,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那只足以开碑裂石的金色巨掌,在接触到张予德身前三尺范围时,没有爆炸,没有对撞。
它就像一块掉进硫酸里的黄油,无声无息地消融、分解、蒸发。
从璀璨的金色,迅速变得暗淡,然后化作最微末的金色光点,最后彻底归于虚无。
连一丝炁的涟漪都没有留下。
“卧槽!”
张楚岚没忍住,一句国粹脱口而出。
这他妈是什么原理?反物质湮灭吗?
更让张之维眉毛挑起的是,他体内的炁,运转速度竟然慢了下来。
像是高速公路上跑车,突然被限速二十码,憋屈得想骂娘。
性命修为,正在被压制!
这就是炁体源流!
术之尽头!
一切由炁构成的术法,在它面前,都只是一个笑话。
“好!好一个术之尽头!”
张之维不惊反喜,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亮光,像是宅男发现了新出的限定手办。
他反手又是一记雷法。
“轰隆!”
一道粗壮的电蛇在掌心凝聚,扭曲着射向张予德。
结果……
和金光咒一模一样。
电蛇冲进那片无形领域,连个电火花都没闪出来,就没了。
仿佛被一只看不见的大嘴,一口吞了下去。
“师伯,没用的。”
张予德的声音平静得可怕,“任何由炁构成的攻击,对我……”
话没说完,他瞳孔骤然收缩,猛地向旁边一个狼狈的翻滚!
“嗖!”
一道尖锐的破空声擦着他的耳朵飞过。
一粒小小的碎石子,深深嵌入了后方一棵百年老松的树干里。
张之维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十米开外,正弯腰从地上又捡起一粒碎石子,放在指尖掂了掂。
他笑得像个恶作剧得逞的老顽童。
“小子,你这玩意儿,好像不防物理攻击啊?”
张予德的脸色变了。
他从地上爬起来,额头渗出冷汗。
刚才那一瞬间,他引以为傲的炁体源流,对那颗飞来的石子,屁用没有!
“你这十年,光顾着练这个龟壳了?”
张之维的身影一晃,原地留下一道残影。
张予德只觉得眼前一花,老天师那张布满皱纹的脸已经近在咫尺。
没有炁的波动,纯粹的,肉体的速度!
张予德想退,却发现自己根本跟不上对方的动作。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老天师,慢悠悠地走到练武场角落,那里摆着一个用来锻炼的,足有千斤重的青铜鼎。
然后,在张楚岚和张予德父子俩呆滞的目光中,老天师伸出了一只手。
一只干瘦的,布满老人斑的手。
他扣住鼎足,轻喝一声。
“起!”
那尊千斤重的青铜鼎,被他……单手举了起来!
举重若轻,像是在举一个泡沫塑料。
张之维单手举着鼎,走到张予德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来。”
“你再分解一个我看看?”
“……”
张予德的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冷汗顺着脸颊滑落。
分解个锤子!
这玩意儿是纯物理攻击!
他要是敢站着不动,下一秒就得被砸成肉饼!
“扑通。”
张予德很光棍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师伯,我认输。”
张之维随手将青铜鼎扔回原处,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闷响。
他拍了拍手上的灰,走到张予德面前。
“炁体源流,是厉害。对上异人,你几乎立于不败之地。”
“可要是对上一支拿着枪的特种部队呢?要是一公里外有把狙击枪瞄着你呢?”
“你爹我,当年就是仗着这玩意儿,觉得天下无敌。结果呢?”
老天师的话,让张予德的身体猛地一颤。
“你这十年,除了当缩头乌龟,把脑子也当傻了吗?”
“真正的强大,从来不是靠一门功法。”
张予德低着头,久久不语。
最后,他对着张之维,深深地拜了下去。
“弟子……受教了。”
张楚岚站在一旁,看着自己那个前一秒还逼格满满的老爹,下一秒就被师爷用最原始、最不讲道理的方式给教育了,整个世界观都受到了亿点点冲击。
原来……高手过招,还可以这么简单粗暴的吗?
……
三一门,藏经阁。
诸葛煜挂断了电话,神情凝重地走向后山竹林。
竹林深处,一个须发皆白,仙风道骨的老者正在打坐。
正是李玄霄的师弟,三一门如今的管事人之一,姜漠。
“师叔。”诸葛煜躬身行礼。
姜漠缓缓睁开眼,眼神平静如古井。
“说。”
“风家的钱,到账了。五千亿,一分不少,洗得很干净。”
诸葛煜顿了顿,继续汇报。
“另外,通天谷那边出事了。”
“一夜之间,死了上百个异人。都是去抢夺风后奇门的小门小派和散人。”
“现场勘查的人说,那些人死状诡异,灵魂像是被强行抽走了。有拘灵遣将的痕迹。”
姜漠听完,脸上没有任何波澜。
“知道了。”
他沉默片刻,开口道。
“八奇技的乱局,已经开始了。”
“小煜,你去给山下那些不成器的师侄们提个醒。”
“告诉他们,热闹不是那么好看的,浑水也不是那么好摸的。”
“真要是兜不住事儿了,就给老子滚回山上找大人,别在外面给三一门丢人现眼。”
“是,师叔。”
诸葛煜恭敬地应下。
他知道,师叔这是在敲打那些仗着三一门威名,在外面无法无天的年轻弟子。
一场由八奇技掀起的腥风血雨,已经拉开了序幕。
……
与此同时。
东部沿海,一座私人港口。
风正豪,或者说,曾经是风正豪的那个存在,正静静地悬浮在半空中。
他已经舍弃了肉身,化作一团高度凝聚的魂体,散发着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恐怖的威压。
在他的下方,风星潼、风莎燕,以及一众天下会的核心成员,正在紧张而有序地登上一艘即将远航的巨轮。
天下会的所有资产,都已经被转移到了这艘船上。
他们要离开这里。
“会长,所有人员物资均已登船,随时可以出发。”一名心腹上前,对着风正豪的魂体恭敬地汇报。
风正豪的魂体微微波动,发出一种非人的,在精神层面直接响起的声音。
“走。”
然而,就在巨轮即将拉响汽笛的瞬间。
一个苍老的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通往甲板的舷梯前,拦住了所有人的去路。
那是一个穿着朴素灰色道袍的老者,头发花白,面容清癯,眼神却锐利如鹰。
风家的护卫立刻上前,将他团团围住。
“什么人!滚开!”
老者没有理会那些护卫,目光穿过人群,径直锁定在半空中的风正豪魂体上。
“风正豪。”
老者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一个人耳中。
“天下会说散就散了,家也说搬就搬了,挺潇洒啊。”
“就是不知道,当年的旧账,你准备什么时候算一算?”
风正豪的魂体剧烈地波动了一下。
他“看”着这个陌生的老者,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你是……武当的人?”
老者笑了,只是那笑容里,没有半分温度。
“我叫周至。”
“我弟弟,叫周蒙。”
“前些日子,他在武当山,受了你们‘哪都通’公司和全真派好大的委屈。”
“还有我那些惨死在半路上的全真师侄们,这笔血债……”
周至的眼神陡然变得凌厉,一股磅礴的炁从他体内冲天而起,将周围的护卫全部震飞出去!
“今天,就得从你这个拘灵遣将的传人身上,开始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