篝火噼啪作响,映着陈笖若苍老而释然的脸。
他浑浊的眼珠转向李玄霄,声音沙哑得如同两块砂纸在摩擦。
“我年轻时,也曾以为神树是信仰,是纳森的根……直到我发现,每年失踪的那些孩子,他们的灵魂,都成了神树的养料。”
“那棵树,它不是神,是贪婪的怪物。”
李玄霄面无表情地听着,手里把玩着空了的酒壶。
“所以你们想推翻它?”
陈笖若苦笑,牵动了满脸的皱纹。
“我们这些老家伙,想解散王国,还纳森于凡人。可惜……新的挑战者和那些被权力蒙蔽了双眼的年轻纳森卫,联手把我们关进了地牢。他们以为自己继承了神的力量,却不知道自己只是怪物新的看守罢了。”
他看着李玄霄,眼神里是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发自内心的敬畏。
“不过,都结束了。”
“嗯,结束了。”李玄霄淡淡地回应,“那棵树,连同附在上面的纳森王,都被我拆了。”
陈笖若瞳孔一缩,随即长长地、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整个人都松弛了下来。
“您……真是神仙手段。我这把老骨头,不折腾了,就在这岛上,找个地方晒晒太阳,挺好。”
李玄霄没再说话,只是将目光投向了营地的另一头。
那里,有人醒了。
……
冯宝宝睁开眼,视线从模糊到清晰。
入眼的是陌生的帐篷顶,鼻尖萦绕着淡淡的消毒水和海风的咸味。
她坐起身,感觉身体有些发虚,但并无大碍。
“醒了?”
一个声音传来。
冯宝宝扭过头,看见一个穿着白大褂,面容俊朗,气质干净的年轻人正看着她。
很陌生。
但……
冯宝宝歪了歪头,仔细地感受了一下。
那股炁。
沉稳、厚重,带着一股子通天彻地的豁达,虽然比记忆中凝练了不知多少倍,但内核是不会错的。
是那个老头儿。
“陆瑾?”冯宝宝试探着喊了一声,语气平直,不带任何疑问。
年轻版陆瑾明显愣了一下,随即无奈地苦笑起来。
“这都能认出来?你这丫头,果然还是个怪物。”
就在这时,他兜里的卫星电话响了。
陆瑾看了一眼,递给冯宝宝:“找你的。”
冯宝宝接过来,按下接听键,电话那头立刻传来徐四机关枪似的咆哮。
“宝宝?!我淦!你还活着啊!吓死老子了!你没事吧?缺胳膊断腿没?脑子还好使不?”
“我没事。”冯宝宝言简意赅。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徐四在那头拍着胸口,“对了,告诉你个事儿,张楚岚那小子出息了,他现在是龙虎山新天师了!牛逼不牛逼?!”
冯宝宝“哦”了一声,没什么反应。
电话那头安静了几秒,换成了徐三冷静的声音。
“宝宝,听我说。这次纳森岛的事闹得太大,全球直播,你的能力……特别是长生不老的秘密,基本已经瞒不住了。”
“回公司,会有无穷无尽的麻烦。我和老四商量了一下,你不能回来了。”
冯宝宝依旧是那个“哦”字。
徐三顿了顿,压低了声音,语气前所未有的严肃。
“所以,我们给你想了个万全之策!你现在唯一的出路,就是找个比公司还硬的靠山!”
“你身边是不是有个姓陆的?救你的那个!”
冯宝宝看了一眼旁边正在收拾医疗箱的陆瑾。
“嗯。”
“就是他!”徐四又把电话抢了过去,声音压得跟做贼一样,“宝宝!你听好了!这个陆瑾,是三一门的人!他师父,就是那个一巴掌拍死一个舰队,一拳打沉半个岛的李玄霄!这是咱们目前能找到的最粗的大腿!没有之一!”
“你现在的任务,就是拜他为师!死皮赖脸也得拜!听懂了没?!”
冯“哦。”
“哦你个头啊哦!”徐四抓狂了,“这关系到你的下半辈子!不是,是你以后所有的辈子!你得拿出态度来!我教你啊,你现在就去,先酝酿一下情绪,噗通一下跪倒在他面前,抱着他的大腿,声泪俱下地喊‘师父!’”
“要点是,眼神要真诚,表情要可怜,声音要凄惨!让他觉得不收你为徒都天理难容!懂不懂?!”
冯宝宝拿着电话,沉默了。
她好像在思考徐四话里的可操作性。
几秒后,她挂断了电话。
然后,她站起身,走到正在眺望海面的陆瑾身边。
陆瑾察觉到她走近,回头看了一眼:“怎么了?还有哪里不舒服?”
冯宝宝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非常认真地组织了一下语言。
然后,她开口了。
“陆瑾,收我为徒。”
没有下跪,没有抱大腿,更没有声泪俱下。
就是这么一句平铺直叙的陈述句,主打一个真诚。
空气瞬间安静了。
陆瑾脸上的表情,从平静到错愕,再到哭笑不得,整个过程不超过三秒。
他活了这么大岁数,见过上门踢馆的,见过上门求药的,就是没见过这么上门“强买强卖”拜师的。
他揉了揉眉心,感觉比跟古王打一架还累。
“冯宝宝,我没那个精力。”
“为人师者,责任重大。我自己的道还没走明白,没资格教别人。”
“所以,不行。”
陆瑾拒绝得干脆利落,没有留任何余地。
冯宝宝眨了眨眼,似乎没想到会得到这个答案。
她又“哦”了一声,便不再说话,只是站在陆瑾旁边,陪着他一起看海。
那样子,不像是在赌气,更像是在思考下一个步骤。
陆瑾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却又不好发作,只能在心里默默叹气。
师祖啊,您老人家从哪儿捡回来这么个宝贝……这烫手的山芋,可怎么整啊!
……
与此同时。
在世界某个未知的角落,一座建立在火山内部,科技感远超时代的秘密基地内。
警报声从未如此凄厉地响彻。
一个穿着华贵长袍,面容妖异的女人,正死死地盯着面前铺满整个墙壁的巨大屏幕。
屏幕上,是一副世界地图,上面曾密密麻麻布满了超过三百个红点。
每一个红点,都是她端木瑛的一具寄生分身,是她耗费数十年布下的棋子和眼线。
但现在,这些红点,正在以一种让她灵魂颤栗的速度,疯狂熄灭!
意大利,科莱昂家族的古堡庄园里,她的分身刚察觉到一股锋锐的剑意,视野便被一道贯穿天地的剑光彻底撕裂。
——红点熄灭。
德国,黑森林深处的暗鸦基地,她的分身正准备启动传送法阵,整个基地却被一只无形的大手从天而降,连同地基一起,被揉成了一个直径百米的废铁球。
——红点熄灭。
亚马逊雨林,一个信奉原始图腾的部落,她的分身刚刚转化完大祭司,一道紫色神雷就从万里无云的晴空中落下,将整个部落连同方圆十里,都从地球上抹去。
——红点熄灭。
一个……两个……十个……一百个……
一夜之间!
三百六十五具分身,被斩杀殆尽!
快!
太快了!
对方甚至没有给她任何反应和补救的时间!
这不是追杀,这是一场精准、高效、覆盖全球的……大清洗!
端木瑛浑身都在发抖,不是因为愤怒,而是源于生命层次被彻底碾压的恐惧。
她通过那些分身临死前传回的最后画面,看到了三道一模一样的身影。
那个男人的清气法身!
他甚至没有亲自动手!
“疯子……他是个疯子!”
端木瑛尖叫着,美艳的面孔因为极度的恐惧而扭曲。
她猛地扑到主控台前,双手在复杂的符文键盘上疯狂敲击。
“启动‘归墟’计划!放弃所有外围基地!将所有能量全部转移至‘神宫’本土!”
“快!快啊!”
基地的智能核心发出冰冷的电子音。
【警报:侦测到高维空间跃迁信号,坐标锁定……本基地。】
【警报:对方已突破外层十二道空间壁垒。】
【警报:突破曲率屏障。】
【警报……】
“不!不可能!”
端木瑛猛地回头,看向基地那由特殊合金打造,号称能抵挡核爆的巨门。
巨门之上,空间开始如同水波般扭曲。
一只手,一只修长、干净,仿佛不属于这个次元的手,从扭曲的空间中,缓缓伸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