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破霜
封山,已过百日。
三一门的喧嚣与浮躁,早已被日复一日的苦修磨平。
如今,行走在山门中的弟子,眼神里再无半分迷茫,只剩下一种近乎偏执的坚定。
晨曦撕裂了天际的鱼肚白,金色的光辉洒在凝结了一夜的白霜上,折射出万千道璀璨的光。
近百名弟子迎着寒风盘膝而坐,吞吐着一天之中最为精纯的紫气。
他们的呼吸吐纳已经形成了一种奇特的共鸣,整座山峰的灵炁都随着他们的节奏而潮汐般起落,场面蔚为壮观。
一道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众人身后。
正是李玄霄。
他只是静静地站着,却像定海神针,瞬间让那起伏的灵炁潮汐变得更加厚重、沉稳。
所有弟子心中一凛,却未睁眼,反而更加专注于修行。
他们知道,掌门在检阅。
李玄霄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陆瑾的沉稳,刘得水的刚猛,水云的绵长,澄真的炽烈……每个人的进步都了然于胸。
他点了点头,随即,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惊骇欲绝的举动。
他抬起右手,并指如剑,没有丝毫犹豫,狠狠地刺入了自己的左胸!
“噗!”
一声闷响。
鲜血瞬间染红了白色的道袍。
一股狂暴而混乱的炁劲在他体内炸开,那是他故意引动地脉煞气,强行灌入己身,造成的内伤。
这种伤势,足以让在场任何一名弟子当场毙命,就算不死,也得废掉半条命,经脉寸断,修为倒退。
“掌门!”
“师尊!”
离得最近的陆瑾和刘得水猛然睁开眼,骇然起身,目眦欲裂。
所有弟子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得魂飞魄散,修行瞬间中断,广场上一片大乱。
“坐下。”
李玄霄的声音平静如水,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他面色如常,仿佛受伤的不是自己。
众人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依言坐了回去,但每个人的眼睛都死死地盯着李玄霄,心提到了嗓子眼。
只见李玄霄缓缓闭上双眼,胸口的伤势非但没有好转,反而有黑气不断蔓延,那是煞气侵蚀的迹象。
“看清楚了。”
他淡淡开口,声音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你们以为,何为先天一炁?”
“是更强的力量?更快的速度?更坚固的防御?”
“错!”
“它是生,是死,是根本,是源头!”
话音落下,他丹田处,一点纯白到极致的光亮起。
那点光芒,并不如何耀眼,却带着一种创生万物的至高韵味。
紧接着,这缕纯白的先天一炁,如同一条温顺的游鱼,顺着他的经脉缓缓游弋。
它所过之处,那些狂暴混乱的地脉煞气,竟如同冰雪遇到了烈阳,瞬间消融、净化,甚至被转化、吸收,成为了先天一炁的养料。
那道恐怖的贯穿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蠕动、愈合。
不过十几个呼吸的功夫。
李玄霄拔出手指,伤口处光洁如新,连一道疤痕都未曾留下。
他身上的气息,甚至比受伤前还要精纯、凝练一分。
所有弟子都看傻了。
他们终于明白,掌门为什么要自残。
这是在用最直观、最震撼的方式,给他们上最重要的一课!
原来,他们苦苦追求的先天一炁,真正的用法是这样!
不是用来打打杀杀,而是用来掌控自身,掌控生命!
李慕玄瞳孔紧缩,他死死盯着李玄霄,那张总是挂着几分桀骜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混杂着震撼与思索的复杂神情。
他一直以为,自己和师兄的差距,只是在力量的量级上。
今日方知,那是在对“道”的理解上,有着天壤之别。
首批突破
“不错。”
李玄霄的声音将众人从震撼中拉回。
“看来百日苦修,你们并非全无长进。”
他目光转向陆瑾和刘得水。
“陆瑾,刘得水。”
“弟子在!”二人立刻出列,躬身行礼。
“你们二人,心性、悟性、毅力皆为上上之选,已于三日前,破开炼炁化神之关隘,臻至炼炁八层,算是勉强迈入了筑基之境。”
轰!
此言一出,人群中顿时炸开了锅。
筑基!
那可是传说中的境界!
意味着彻底脱离了后天练炁的范畴,与天地灵炁的沟通再无滞碍,寿元、体魄、神魂都将发生质的蜕变!
是为,仙凡之别!
所有人的目光,都羡慕地投向了陆瑾和刘得水。
陆瑾神色依旧平静,只是眼神深处多了一抹精光。
而刘得水则激动得满脸通红,身体都在微微颤抖。
他做到了!
他这个当初跪在山门外,被人嘲笑痴心妄想的乡下小子,竟然真的追上了陆瑾这种天之骄子的脚步,成为了三一门封山之后,第一批突破的弟子!
“水云,澄真。”李玄霄再次开口。
“弟子在!”
“你二人,与其余十二名内门弟子,也于前两日,度过了逆生二重的关隘,根基已稳,善。”
又是一石激起千层浪。
虽然不如筑基期震撼,但逆生二重,同样是三一门核心弟子梦寐以求的境界!
一时间,广场上人人面露喜色,与有荣焉。
这百日的苦修,值得!
三一门,正在以一种恐怖的速度,集体变强!
心法传承
然而,李玄霄接下来的话,却给这股狂热的气氛,浇上了一盆冷水。
“但,还不够。”
他摇了摇头,神色淡然。
“远远不够。”
“你们如今的修行,不过是在旧有的池塘里,把水搅得更浑了一些。池塘,还是那个池塘。”
“今日,我便传你们,如何掘开堤坝,引江河入海。”
他盘膝坐下,神情变得无比肃穆。
“我将传授的,乃是我融合逆生、顺应、山灵之力后,自创的根本法门,名为——”
“《炁海潮生诀》!”
仅仅是听到这个名字,众人便感觉自己的丹田之炁,都开始不受控制地隐隐躁动起来。
“此法门,不求逆,不求顺,只求一字——融!”
“今日,我只教你们开篇第一式。”
李玄霄的声音,带着一种莫名的魔力。
“焚炁聚元!”
焚炁?
聚元?
所有弟子都愣住了。
焚烧自己的炁?这不是自毁根基吗?
“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李玄霄洞悉人心,“你们体内的炁,驳杂不纯,乃是后天之炁。想要凝聚真正的先天之元,便要以自身神意为火,以丹田为炉,将这后天之炁,一遍遍地煅烧,炼去糟粕,留下精纯!”
“这个过程,会很痛苦。”
“比你们之前经历的任何一次修炼,都要痛苦百倍!”
“但只有经历过烈火的煅烧,才能得到真正的精金!”
他站起身,拂袖一挥。
“全体都有,随我来!”
众人怀着忐忑与激动,跟随李玄霄,一路来到后山一处绝壁之下。
一条百丈宽的巨大瀑布,如天河倒泄,从千仞绝壁上轰然砸落,水声震耳欲聋,溅起的水雾弥漫了整个山谷。
那恐怖的冲击力,光是站在旁边,就让人感觉呼吸困难,仿佛有万钧巨力压在胸口。
“这……”
众人面面相觑,都猜到了掌门要做什么。
“入水。”
李玄霄的命令简单而冷酷。
“运转《炁海潮生诀》,以你们的炁,对抗这瀑布的冲击。”
“什么时候,你们能以自身炁劲,在这瀑布之下,辟出一片三尺的无水空间,第一式,才算入门。”
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开什么玩笑!
这瀑布的冲击力,怕是连山石都能瞬间拍成粉碎!
用炁去对抗?
那不是螳臂当车吗?!
“怎么?”李玄霄的眼神扫过众人,“怕了?”
“不敢!”刘得水第一个吼了出来,他二话不说,一个猛子就扎进了瀑布正下方的深潭之中!
“轰——!”
恐怖的水流瞬间将他吞没。
下一秒,刘得水的身影就被狠狠地拍了出来,像个破麻袋一样摔在岸边,张嘴就喷出一大口血,脸色惨白如纸。
仅仅一瞬间,他就受了不轻的内伤。
然而,他只是抹了把嘴角的血,眼神却变得更加疯狂和执拗,怒吼一声,再次冲了进去!
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
陆瑾、李慕玄、水云、澄真……
一个接一个的弟子,咬着牙,带着一种豁出去的决绝,冲进了那片死亡之地。
“轰!”“轰!”“轰!”
惨叫声,闷哼声,骨骼的脆响声,此起彼伏。
不断有人被冲出来,又不断有人冲进去。
李玄霄站在岸边,神色没有半分波动,只是静静地看着。
他看着这些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天之骄子,此刻被大自然最纯粹的力量,折磨得狼狈不堪。
他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盖过了雷鸣般的水声,传入每一个正在苦苦支撑的弟子耳中。
“记住这种感觉。”
“这是天地的力量,也是你们未来的力量。”
“什么时候,你们不再将它视为敌人,而是学会与它共舞……”
“你们的炁海,才会迎来真正的……第一缕潮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