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后,李灵也没有见到石野。
她心里明白,即便是石野多喜欢她,但他最终还是败给了现实!他不想要一个不能为家庭做贡献的老婆。
深秋的清晨,到处都透着凉意。
李灵一大早晨被冻醒了,原因是她忘记换厚被子。于是,她从床上爬了起来,她拿出了厚被子准备换上。
现在李灵虽然在奶奶家吃饭,但她却住在自己家里。
李灵已经很久没见到父亲了。
父亲从一个周前,见到李灵还是不太利索走路姿势,他认定了,李灵这辈子都是个瘸子了!
再加上石野家一直没有动静,所以,他便像逃一般似的的逃离了这个家。
对此,李灵虽然心里挺不是滋味儿的,但她还是能够理解父亲的,毕竟,谁会喜欢一个半路成了瘸子的女儿呢,不仅前途尽毁,就连嫁人都是奢望。
“妈——”大门口传来赵凤霞的声音。
李灵听到声音后,她想不出大娘还会来李家做什么?
“哎!你咋来了?”王英从墙上摘了大门的钥匙,她朝着大门口走去。
“妈,你说咋整啊?连学的腿都三个多月了,他还不能下地,他不能成瘸子吧?”
赵凤霞的话,让王英感到莫名的心塞,毕竟,李灵现在腿脚还是不利索,如果连学再这样了,那李家两个成年的孙辈不都毁了吗!
“你们不是住院了吗,这咋还是不能走路?”王英虽说听了赵凤霞的话,她心里不得劲儿,但连学毕竟是她的亲孙子,她还是很担心。
“哎呀,你咋还把连学推过来了?”王英打开大门后,她才看到,赵凤霞居然用一个推车,把连学推了过来。
“妈,我是没招了,连学的腿一直不好,我害怕残废了!你给想个招吧,他们都说吹的好使,妈你给找人吹吹吧!或者你给连学吹吹?”
“哎呀,你这都这么长时间了,我吹的也不是多好!这么地吧,我去前院老丁家问问,看看丁老四能不能给连学吹吹,这几年丁老四刚刚顶香(得道)。”
“行,妈那你帮我把连学整屋里去,我自己也整不动啊!”
“行!”
就在这时,西屋的门口传来了邓小杰的声音:“呦,大嫂你还记得,咱们老李家的大门朝哪边开啊!我还琢磨着你忘了呢!”
赵凤霞听到邓小杰奚落的话,她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她不甘示弱的说道:“我咋记不住!虽说我不在这个院里住,但我也是李家的大儿媳妇!”
此刻的赵凤霞已经忘了,她和老大离婚了。
“哎呦,大嫂我闹着玩的,你瞅你居然还生气了!”邓小杰一看赵凤霞生气了,她急忙话锋一转, “大嫂,连学还没好啊?我听说那个撞人的司机给了一万块钱,你咋没把连学的腿治好呢?”
“哎,邓小杰你啥意思?从我进这个院里,你就开始冷嘲热讽的!你到底想干啥?”赵凤霞彻底怒了。
“我……”邓小杰的话还没说完。
李德发的声音便响了起来:“都给我闭嘴!一点规矩都没有,一大早晨就呛呛,谁家过日子这样!”
赵凤霞瞪了邓小杰一眼后,她便和王英扶着连学进了屋。
“啥玩意儿吧,活该!谁让你讹人家钱了!”邓小杰小声的嘟囔着。
李灵见邓小杰回屋里了,她便急忙朝着奶奶的屋里跑去。
“姑娘你咋起这么早啊!”王英看着李灵走进来,她忍不住的埋怨道, “都秋天了,你也不多躺一会儿!”
“奶,我听到大哥过来了,我这才起来。”
“你大哥这个腿,整不好得开刀啊!”王英有些担忧的说道。
“大娘,咋回事啊?”李灵问赵凤霞。
“大夫说的,你大哥断的骨头没长上,但是断裂的部分长了很多肉芽儿。”
“要没说啊,红伤就搁家养着,在医院就是各种接骨的药给你吃着,还不让下地,你说红伤不锻炼能好吗?”王英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奶,你别着急,应该有办法的!你和大娘先坐着,我去把早饭做了!”李灵看了一眼一句话也不说的连学说。
她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话安慰连学,毕竟,刀割在谁的肉上,谁才知道疼。
最终,连学的腿没有手术,他而是每天坚持走路。又找来了丁老四给用酒吹吹,半个月后,连学终于能下地了,他能走路后便离开了李家。
初冬很快到了。
李灵的腿在不知不觉中恢复了很多。她现在如果不走超过一个小时,她的腿并不会瘸。
当然,这一切只有李灵自己知道。
整个李家人都认为,李灵还是个瘸子。
大家对于李灵瘸了,还是很惋惜的。
这其中包括老六,他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如果李灵要不是个瘸子,要找啥对象找不到啊!”
李灵听后,她觉得老叔似乎有些自以为是,在整个东城,哪个好人家会要李家的姑娘呢?
今年的冬天,似乎来的比平时都早一些。
李灵看着窗户上的霜花,她有些失落,她觉得自己现在,就是在浪费时间和青春。
突然,李灵家的电话响了起来。
李灵急忙接了电话,她对着听筒里,“喂”了一声。
“李灵吗?”话筒里传来了石野的声音。
李灵的心猛地跳了起来,她想不出来,石野给她打电话干什么,而且,石野怎么会有她家的电话号码呢?
她从没想过,石野从她的世界里消失了,居然还会出现。
“嗯,我是李灵。”李灵心不在焉地说道。
“我是石野。”
“听出来了,你有什么事情吗?”
“你来不来西胜?”
“去那里干什么?”李灵疑惑的问道。
“合着你还不知道呢!你姥死了,今天早晨死的,你不来看看吗?”
李灵听了石野的话,她大脑里一片空白。她怎么也没想到,姥姥居然死了!
她虽然不喜欢姥姥一家人,也包括姥姥!但如今,姥姥死了,她的心莫名的痛了起来。
“喂——李灵你还在听吗?”电话里响起石野的呼喊声。
“阿……我在的,没什么事我挂了啊!”李灵说完话之后,她便挂了电话。
她随后坐在了地上,她双手抱着膝盖。
她的眼睛看着墙角,她的喉咙好像被棉花塞住了一般,虽然这不会让她死去,但却会让她时时刻刻有种窒息感。
她突然萌生了想要看看姥姥的念头,毕竟,这是这辈子最后一次见到姥姥了。
但,李灵一想到她那几个舅舅和姨,她内心就有些打怵,最终,李灵是走山路去的姥姥家。
一个小时的山路,让李灵的腿又瘸了。
李灵站在姥姥家前面的大地里,她看到了姥姥放在院子里的棺材。
果然,她的舅舅们和姨们,都守在姥姥的棺材旁。
但这其中,并没有母亲的身影。
李灵想看看姥姥,但现在人这么多,她只能等到天黑以后再说了。
她心里明白,姥爷这个时候,应该不会在老舅家里,他应该被送到三舅家里了。
李灵不能一直站在大地里,那样的话,会把她冻成冰棍。
她悄悄的溜进三舅家的院子里,她又悄悄的打开房门。
她仔细听了很久,看来三舅一家人都去参加姥姥的丧事了。
李灵推开东屋的门,她果然看着姥爷蜷缩在炕角,他似乎比去年更瘦了。
李灵一直认为姥爷是聋的。因为,你跟他说话,他基本都是不回答。
姥姥说,姥爷耳朵背的厉害。
“是恩成吗?”高士科突然开口,他从炕上爬了起来。
李灵顿时愣住了,原来姥爷并不聋。
他只是一直不跟姥姥一样的,他一直装聋作哑,无论姥姥说什么难听的话,他都当作听不到。
“姥爷,我是李灵。”李灵只能回答姥爷。
“李灵啊,你咋来了?你妈回来了吗?”
“姥爷……我就是过来看看,没啥事!我妈没回来。”事到如今,李灵心里明白,看来姥爷是不知道姥姥死了。
“阿,李灵啊,你是个好孩子!姥爷知道你不会骗姥爷,你告诉姥爷,你姥姥是不是走了?”
李灵很清晰地看到,姥爷问完这句话的时候,他的嘴唇抑制不住的颤抖着。
一时间,李灵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姥爷。
“李灵,你还在吗?”高士科继续追问李灵。
“姥爷……我在的。”
高士科听到李灵的话后,他哽咽地说道:“你姥指定没了……要不然不会把我,送到你三舅家里!你姥这些日子心脏不得劲儿,她一直说上不来气!她让你老舅去你二姨家找你二姨,你二姨家附近有个小大夫,他知道你姥的病,只要给你姥挂两针,她就好了!可是……你老舅一直说没工夫!我就觉着你姥不太好……”
高士科说到这里,他哽咽地说不出话来。
“姥爷……”李灵拍着姥爷瘦成一把骨头的后背。
“从昨晚半夜,我就一直扒拉你姥,你姥也一直都扒拉我!但是吧,到了鸡叫的时候,我再扒拉你姥说话,你姥姥就没动静了,我想……她就是那个时候咽气儿的!”
李灵听着姥爷的话,她的眼泪终于流了下来,她捂着嘴,她让自己别哭出来。
高士科从始至终,都知道李灵记恨着他们高家。
于是,他继续对李灵说:“李灵啊,你别恨你姥,她其实还是很疼你的,只不过,她把对你爸的怨恨,都算在了你头上。”
“姥爷,你是明事理的人,你说我妈的不幸,和我又有什么关系?我妈就算是受害者,可我更是无辜的!”
“李灵,你姥姥都死了,你别再记恨她了!你去看看你姥姥吧!”
“姥爷,你不要和别人说过我来了,等一会儿天黑了,我再去看姥姥!”
“行,姥爷不说,姥爷也不知道,你姥死了……死了,其实就是去享福了!我这个瞎子,也不赶紧死了,跟你姥做个伴儿!”
李灵听了姥爷的话,她内心感触极深。
姥姥自从姥爷眼睛瞎了后,她把年轻时的怨恨,全部发泄出来。
她动辄因为一点小事,她就大骂姥爷,动不动就翻旧账!
而姥爷却从没有反驳过、顶过一次嘴,他一直装聋作哑!
那姥爷到底是因为爱,还是因为内疚呢?
李灵突然意识到,姥爷的忍气吞声,这似乎是一种爱的表达,这意味着一种无声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