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全生手里的搪瓷茶壶刚碰到桌面,听见熟悉的声音,猛地抬头,见是儿子周明远,脸上的热络瞬间又浓了几分,忙摆着手招呼:
“没耽误!刚坐下喝口茶的功夫,快过来,爸给你介绍两位救命恩人!”
周明远脚步轻快地走到桌前,目光先落在洛夏父女身上,镜片后的眼睛亮了亮,立刻上前半步,微微颔首,笑容温和又带着真切的感激:
“二位好,我是周明远,周全生是我父亲。今早我在单位接到电话,听我爸说路上遇了险,全靠二位出手相救,当时心都揪紧了!”
他说着,看向洛夏的眼神满是敬佩,“洛姑娘年纪轻轻,遇事这么沉着果敢,真是巾帼不让须眉,说您是女英雄一点不夸张!”
洛夏被他这番郑重的夸奖说得耳根微热,忍不住弯了弯眼,语气轻快地摆手:
“周同志太客气了,就是碰巧遇上,换做谁都会搭把手的。”
一旁的洛川捧着搪瓷茶杯,只是憨厚地笑,指尖摩挲着杯壁,眼神里满是对女儿的骄傲。
正说着,雅间门被轻轻推开,服务员小王端着个锃亮的黄铜炭火火锅走了进来。那铜锅圆鼓鼓的,中间的烟囱冒着细碎的火星,外层擦得能映出人影,刚放到圆桌中央,就带着一股暖融融的热气散开。
小王手脚麻利地拎过墙角的热水壶,往锅沿的凹槽里添满热水,又撒进几片拍扁的生姜、几段翠绿的小葱,还丢了几颗饱满的干红枣,动作一气呵成。不多时,锅底就“咕嘟咕嘟”地翻起了细密的水泡,姜葱的清香味儿先漫了出来。
紧接着,小王一趟趟端着菜进来,眨眼间就把不大的圆桌摆得满满当当:码得整整齐齐的白菜叶嫩得滴水,菠菜青翠欲滴,冻豆腐上布满蜂窝状的小孔,红薯粉丝缠着棉线捆成一小捆,黑亮的木耳、厚实的海带丝浸在清水里,还有切得匀薄的土豆、萝卜片,以及几朵肥嫩的香菇。
最惹眼的是两盘肉——一盘羊肉卷红白相间,纹理细腻;一盘猪肉片薄如蝉翼,透着新鲜劲儿;甚至还有一盘切得方方正正的午餐肉,在当时算得上稀罕物,油亮亮地泛着肉香。
每人面前早已摆好了一只白瓷小碟,碟子里是调好的酱汁,碎葱、蒜末混着少许香油,看着就鲜香扑鼻。小王贴心地给每个酱碟里都舀了一勺沸腾的清汤,瞬间,浓郁的酱香混着汤底的鲜气在雅间里炸开,勾得人胃里的馋虫直打转。
周明远转身从墙角拎过一瓶京都二锅头,瓶身上的红标格外醒目。他给洛川和周全生的酒杯里各倒了半杯,酒液清冽,酒香醇厚;又给洛夏递过一瓶橘子汁:“洛姑娘,您喝这个,解腻。”
“快动筷子!都饿坏了吧!”周全生拿起筷子,率先夹了一筷子羊肉卷放进锅里,“唰”地一下,肉片很快就卷成了粉色,“这羊肉是城南老马家的,正经内蒙古绵羊,嫩得很!”
周明远也不停歇,把香菇、冻豆腐、粉丝一股脑倒进锅里,还不忘给洛夏碗里夹了块午餐肉:“洛姑娘,尝尝这个,市面上不好买,特意托人弄来的。”
铜锅咕嘟作响,热气蒸腾着每个人的脸。二锅头的辛辣混着食材的鲜香,驱散了冬日的寒气,也让桌上的气氛渐渐热络起来。
周全生喝得脸颊通红,眼神却越发亮堂,他拍着洛川的肩膀,声音带着几分醉意却格外真诚:“洛兄弟,你真是养了个好女儿!遇事不慌,还敢出手救人,这可不是一般姑娘能做到的,巾帼英雄,当之无愧啊!”
周明远也跟着点头,举起酒杯朝洛夏父女遥遥一敬:“我爸说得对!今日救命之恩,我们父子没齿难忘。往后在京都,二位有任何事,只管开口,只要我周家能办到的,绝不推辞!”
洛川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连连摆手,洛夏正笑着要客气两句,忽然眸光一转,看向桌上沸腾的铜锅,笑着说:“周主任,周哥哥,既然大家投缘,我再给你们加个菜尝尝?”
周全生和周明远父子先是一愣,随即对视一眼,眼里都浮起好奇。
周全生放下酒杯,笑着追问:“哦?洛姑娘还有菜?”
洛夏垂眸一笑,手自然地探进随身的粗布布袋里——指尖刚触到袋底那方熟悉的衣角,两盒方方正正的鱼丸就悄无声息地落进了掌心。她顺势将盒子取出来,放在桌上时发出轻脆的“嗒”声,引得周全生父子齐齐看过来。
那是两盒包装格外惹眼的鱼丸,每盒约莫五百克重,外层裹着一层薄薄的透明胶膜,在雅间的灯光下泛着亮,这新奇的包装在1978年的京都实属罕见。
周明远好奇地拿起一盒,手指轻轻蹭过光滑的胶膜,目光落在上面印着的两个蓝色大字“鱼丸”上,透过胶膜能清清楚楚看见里面的鱼丸:四排整齐码放,个个白白胖胖,表皮透着新鲜的光泽,连鱼肉的纹理都隐约可见,不像寻常丸子那样带着碎渣或凹陷。
“这包装倒是稀罕,我在京都的供销社和菜市场都没见过。”
周明远翻来覆去看了两遍,语气里满是好奇。洛川也放下茶杯,凑过来看了两眼,眼里带着几分惊讶——自家闺女啥时候带了这东西?
洛夏拿起另一盒,指尖轻轻一戳就破了透明胶膜,一股淡淡的海鱼鲜味先飘了出来。
她将盒子倾斜,二十颗圆润的鱼丸“咕咚咕咚”滚进铜锣锅的清汤里,刚碰到沸腾的汤水,就泛起细密的白泡,丸子慢慢浮起来,表皮渐渐变得更透亮,连空气里都添了几分鲜气。
“周主任,周哥,你们尝尝,这鱼丸涮着吃最鲜。”洛夏说着,自己先夹起一颗,没蘸任何料汁就放进嘴里——她得先做个样子,让父子俩放心。
鱼丸在嘴里轻轻一嚼,细腻的鱼肉带着弹劲,咸鲜的味道裹着淡淡的大料香在舌尖散开,没有半点鱼腥味,只有紧实的肉感和纯粹的鲜。
周明远见状,立刻夹起一颗,学着她的样子直接入口。牙齿刚碰到鱼丸,那股子鲜劲就撞进了味蕾,鱼肉嫩得像要化在嘴里,却又带着恰到好处的紧实,嚼起来满口生香,连之前吃的羊肉卷都显得没那么惊艳了。
他眼睛一亮,忍不住提高了声音:“哇,这味道绝了!爸,你快尝尝,比咱们店做的丸子好吃十倍都不止!”
周全生本就被儿子的反应勾得好奇,这会儿也顾不上烫,夹起一颗吹了吹就塞进嘴里。
鲜、嫩、香三个味道瞬间占满了口腔,鱼丸的鲜味和清汤的醇和融在一起,没有多余的杂味,只有实打实的好吃。他一口气连吃三个,才恋恋不舍地放下筷子,看向洛夏的眼神里满是惊喜:
“小英雄,这鱼丸是哪儿买的?要是能进咱们惠民饭店,保准是招牌!往后客人来涮锅,必点这鱼丸!”
“可不是嘛!”周明远也跟着点头,手里还拿着空盒子端详,“这口感、这鲜味,我长这么大第一次吃。要是能批量拿到货,不光饭店能用,往菜市场批点,也指定抢着要!”
洛夏听着父子俩的夸赞,心里暗暗好笑——这鱼丸用的是空间里最新鲜的海鱼,加的是后世改良的配方,工艺更是远超现在,他们没吃过这么好吃的,再正常不过。
她面上却笑得稳妥:“这鱼丸是从南边捎来的,真的很好吃,很喜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