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知意坐在书桌前,面前是打开的笔记本电脑。
屏幕上显示着国际救援组织的志愿者申请页面。
她已经填写了大部分基本信息。
但当页面跳转到需要上传身份证明文件时,她卡住了。
林知意翻遍了李哲为她准备的所有证件——护照、居留卡……一切都看似齐全。
她按照要求,仔细输入了证件号码。
屏幕上弹出一个红色的错误提示框:
“身份信息验证失败。请核对您输入的证件号码或联系管理员。”
林知意皱起眉头,重新仔细输入了一遍,确保没有任何错误。
同样的红色提示再次出现。
她的心开始往下沉。
林知意不安地情绪越来越浓,一直以来埋在深处的疑虑也更加实质化。
她尝试拨打申请页面提供的咨询电话。
“您好,我想咨询一下志愿者申请的身份验证问题……”
电话那头的客服人员礼貌而程式化地回答:“女士,系统显示您提供的证件号码在数据库中无法匹配到有效身份信息。请您确认证件真实有效。”
无法匹配到有效身份信息?
林知意一惊,难道自己的身份证,是假的?
今天,林知意终于直面这个可怕的念头:
李哲,在对她撒谎。
关于她的过去,关于她的身份,关于他们之间的关系……可能都是一场巨大的谎言。
屏幕上那行刺眼的红色提示——“身份信息验证失败”,像一道无法愈合的伤口,狰狞地嘲笑着她对过往的所有认知。
她反复核对着手中那本做工精良的挪威居留卡和护照,每一个字母、每一个数字都清晰无误,可它们组合在一起,却在官方的数据库里查无此人。
一直以来隐隐作祟的不安感,此刻都找到了最残酷的印证。
她到底是谁?
来自哪里?
和李哲究竟是什么关系?
巨大的恐惧和背叛感像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
她感觉浑身发冷,即使房间里的暖气开得很足,也无法驱散那从骨髓里渗出的寒意。
她蜷缩在椅子上,双手紧紧抱住自己,试图寻找一丝安全感,却只触摸到一片虚无。
就在这时,门铃响了。
叮咚——叮咚——
清脆的铃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突兀。
林知意根本没有力气去反应,她不想见任何人,害怕别人的询问。
门铃持续响了一会儿,外面传来安娜温和的声音:“看来林不在家呢,我们下次再来找她玩好不好?”
紧接着是卢卡斯奶声奶气的声音:“好吧,我会很想林的。”
脚步声渐渐远去,门外恢复了寂静。
而这寂静,对于屋内的林知意而言,却比任何声音都更令人窒息。
林知意彻底将自己封闭了起来。
她拉上了房子里所有的窗帘,隔绝了外面世界的阳光与风雪。
只是浑浑噩噩地窝在沙发里,或是呆坐在电脑前,屏幕上依旧是那个刺眼的红色错误提示。
大脑像一台过载的机器,疯狂地试图从一片空白的记忆废墟中挖掘出任何关于“我是谁”的线索。
头痛欲裂,思绪混乱,每一次试图回忆都像是在黑暗中撞击坚硬的墙壁,只带来更深的挫败和痛苦。
李哲的欺骗像一把钝刀,反复切割着她的信任,让她感到阵阵心悸的疼痛。
保姆按时来做饭、打扫,家庭医生也闻讯赶来,都被她拒之门外。
她只是隔着门,用沙哑的声音重复着:“我没事,只想一个人静静。”
李哲在第二天下午,兴冲冲地回到了奥斯陆的这所房子。
他甚至在机场精心挑选了一束最漂亮的的粉色郁金香,想象着她看到花时会露出灿烂的笑容。
他李哲用钥匙打开门,脸上带着雀跃的笑容。
然而,迎接他的却不是预想中明亮温暖的灯光,而是一片昏暗与死寂。
客厅里,厚重的窗帘严丝合缝地拉着,阻隔了外面所有的光线,只有笔记本电脑屏幕散发出的幽幽蓝光,映照出沙发上那个蜷缩成一团的身影。
“知意?”李哲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他放下行李箱和花束,快步走过去,语气里带着担忧:“怎么了?为什么不开灯?不舒服吗?”
他伸手想去触摸她的额头,却被林知意猛地偏头躲开。
她的动作抗拒又疏离,让李哲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
林知意缓缓抬起头,看向他。
几天不见,她整个人憔悴得吓人,脸色苍白,眼下是浓重的青黑,原本明亮的眼眸此刻像两口枯井,空洞而布满血丝。
李哲被她的样子吓了一跳,他强压下不安:“知意,你怎么了?我回来了,以后可以没有任何顾虑地长时间陪着你了,再也没有……”
他想说“再也没有任何的阻碍了”,但话被林知意的动作截停。
林知意的目光死死锁住他,然后,极其缓慢地,举起了一直握在手中的那张身份证。
屏幕的幽光映在光洁的卡面上,反射出冰冷的光泽。
她的声音干涩,一字一句地扎向李哲:
“李哲,告诉我。”
“你,到底是谁?”
“而我,又是谁?”
轰——!
李哲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仿佛整个世界在瞬间倾覆。
他最恐惧,最不愿面对的一幕,终于还是来了。
他看着林知意手中那张伪造的证件,看着她眼中那毫不掩饰的怀疑,所有的伪装和侥幸都在这一刻被击得粉碎。
“我、我是李哲啊!你是林知意,你怎么了?”他试图挣扎,声音因恐慌而发颤,“你……你是不是又做噩梦了?还是哪里不舒服?”
李哲语无伦次,伸手想去扶林知意的肩膀,试图安抚她。
“别碰我!”林知意猛地挥开他的手,声音陡然拔高,“就算我真的叫林知意,但是这张身份证是假的!李哲,你告诉我,它为什么是假的?我们的关系跟这张卡一样,是完全虚假的,我们根本不是情侣。”
李哲的脸色瞬间惨白,身体不受控制地晃了一下。
他一直紧绷的神经彻底崩断。
“不是的!我爱你啊,我们为什么不能是情侣?!”他失控地低吼,猛地扑上前,双手紧紧抓住林知意的胳膊。
李哲手头的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他眼神狂乱:“知意,我求你,乖乖待在我身边好不好?我能给你最好的生活,我会保护你的,只有我是真心对你好的!”
他的状态近乎癫狂,看着林知意那双写满抗拒的眼睛。
李哲猛地将她扑倒在沙发上,双眼通红地看着她毫无防备的双唇,低下了头。
李哲想用这种最直接也最失格的方式,堵住她即将说出口的质问,将她牢牢禁锢在自己的领域里。
然而,面对他强势的靠近和意图明显的侵犯,林知意却没有像他预想中那样激烈挣扎。
她只是僵直着身体,满脸麻木,目光死死盯着李哲的脸,仿佛要将他的灵魂都洞穿。
“你知道吗?”林知意的声音像一阵冷风从唇间飘出。
在嘴唇即将碰触到她的前一刻,李哲的动作猛地顿住了。
“我醒来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是你。我虽然不认识你,但是你让我觉得很熟悉。我想我们之间肯定是认识的,你肯定是值得我信赖的人。”林知意缓缓开口,“所以我相信你,跟你走。”
她的不反抗,比任何激烈的抗拒都更让李哲感到刺痛。
看着她眼角悄然滑落的一滴泪珠,一股自我厌恶的浪潮将他淹没。
他在做什么?
他要用强制来玷污他心中唯一的净土吗?
他用谎言编织牢笼,现在还要用暴力来加固它吗?
“呵……”李哲发出一声痛苦至极的嗤笑,充满了对自己的鄙夷。
他颓然地滑坐在地上,双手插入发间,将脸深深埋起,肩膀无法抑制地颤抖起来。
“对不起……对不起知意……”他声音哽咽,充满了无边的痛苦,“我、我是个混蛋!我只是太爱你了,我想你也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