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玲珑宫内,月光如水,静影沉璧。默王妃那番关于“命印”为私契、“唤醒之契”为“公章”外加“福利”的惊世言论,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深水炸弹,其引发的涟漪,远不止于表面的温情与默契。
水清漓静静地拥着怀中的小妻子,感受着她身上传来的温暖与依赖,冰蓝色的眼眸深处,那因“命运独属”宣言而掀起的惊涛骇浪已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深沉、更加……耐人寻味的思绪。
他低垂着眼睑,长长的睫毛在月光下投下淡淡的阴影,遮住了眸中翻涌的复杂情绪。脑海中,反复回响着默刚才那看似轻松、实则字字珠玑的话语。
“命印是羁绊……唤醒之契是公章……还争取到了福利……”
“利大于弊……唤醒人是你,我也不亏……”
“这买卖,做得值!”
这些话语,如同一个个跳跃的音符,在他那如同万载玄冰般冷静的思维中,碰撞、组合、推演……最终,勾勒出了一个让他都感到一丝……荒谬又不得不承认其精妙的真相!
一道清冷而带着几分难以置信的意念,如同冰层下悄然涌动的暗流,缓缓流淌过水清漓的心湖:
‘这小妻子……’
‘居然在不知不觉间……把天道都给算计了?!’
这个念头浮现的瞬间,连水清漓自己都感到一丝极淡的……哑然。
天道是什么?
那是维系一方世界(叶罗丽仙境)运转的底层规则集合体,是平衡与秩序的化身,虽无具体人格,却有着近乎本能的趋利避害与维持稳定的意志。与天道打交道,无异于与整个世界的规则进行博弈,凶险万分,稍有不慎便可能引来规则反噬,形神俱灭。
寻常仙子,哪怕是圣级仙子,面对天道意志,无不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祈求垂怜,唯恐触怒。何曾有人敢……去“算计”天道?去和天道谈“买卖”?还谈成了“福利”?
可默……她不仅做了,而且做得……天衣无缝,甚至让天道吃了个哑巴亏!
水清漓的思绪飞速回溯着“唤醒之契”的始末。
天道提出契约,本意或许是借此契机,缓和仙境与禁忌之地日益紧张的对立,将“毁灭”纳入可控的“秩序”框架内,以维持整体平衡。为此,它需要一个“契子”,一个能与双方都有关联、且潜力巨大的存在,来作为缓冲与纽带。默,无疑是最佳人选。
而“唤醒之契”的束缚,看似是天道对“契子”的控制与制约,确保其不会脱离预设轨道。
然而,从默的角度来看呢?
她接受了“契子”的身份,看似受到了约束。但仔细一想:
* “福利”一:仙境承认禁忌之地。 这直接为世王哥哥和幕天阁的正名与回归,扫清了最大的障碍!这是战略级的胜利!是默为禁忌之地争取到的、前所未有的“合法地位”!这份“福利”的价值,无可估量!
* “福利”二:唤醒人是水清漓。 这哪里是约束?这分明是天道亲手将打开她最终潜能的“钥匙”,交到了她最信任、最依赖的夫君手中!这等于将她的终极安全与未来,完全托付给了自己人!这非但不是束缚,反而是最坚实的保障!是“公章”盖在了自家人身上!
* “福利”三:命运共同体官方认证。 “唤醒之契”从法则层面,将她与水清漓绑定为不可分割的“命运共同体”。这等于给他们的关系上了一道天道认可的“保险”,任何外力想要破坏,都要先掂量掂量天道的反噬!
反观天道,它得到了什么?
它得到了一个看似受它“制约”的契子,希望借此维持平衡。但这个契子,心思玲珑,背景深厚(禁忌之地二阶法相之妻),而且……压根就没把所谓的“制约”当回事,反而将其视为“福利”和“公章”!
天道本想下一个套,结果套是下了,却套住了一个浑身是刺、还自带解套钥匙、甚至反过来利用这个套去达成自己目的的小狐狸!
这哪里是天道制约默?这分明是默借着天道的“契”,办成了自己想办的事,还让天道无话可说!
‘虽然我们禁忌之地从不怕事,’ 水清漓心中oS带着一丝极淡的、近乎傲然的意味,‘但如此明目张胆、还成功算计了天道规则的……她确实是头一份!’
这需要何等的胆识、智慧与……对规则漏洞的精准把握?!
水清漓甚至能想象到,当时默与天道“谈判”时,那副看似乖巧接受、实则心里小算盘打得噼啪响的模样!她一定是早就看穿了天道的意图,并将计就计,为自己、为禁忌之地,争取到了最大的利益!
最后,水清漓的心念中,掠过一丝极其罕见的、带着点……同情(?)和荒谬感的总结:
‘这天道……还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啊!’
“夫人”,指的是它本想用来制约默的“契”,结果成了默的“福利”和“公章”。
“折兵”,指的是它为此付出的代价——承认禁忌之地的“合法地位”,这无疑是动了仙境固有秩序的蛋糕。
一场看似天道主导的契约,最终最大的赢家,却是他这个看似被“约束”的小妻子!
想通了这一切,水清漓低头,看着怀中似乎因为“做了一笔好买卖”而有些小得意、正用脸颊蹭着他衣襟的默,冰蓝色的眼眸中,那最后一丝波澜也彻底化为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着纵容、赞赏与……与有荣焉的深邃光芒。
他的小妻子,果然……从来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不过……这样很好。
非常好。
他微微收紧了手臂,将下巴轻轻抵在她的发顶。
天道算计与否,他并不在意。他在意的,是默在这番“算计”中,所展现出的对他的全然信任与依赖,以及那深植于心的、与他们(他与世王)休戚与共的立场。
至于天道是赔是赚……与他何干?
只要他的默不亏,便是这世间,最好的买卖。
月光依旧清冷,静水无声。宫阙之内,水清漓拥着怀中“算计”了天道还沾沾自喜的小狐狸,心中一片宁静。或许,与天斗,其乐无穷。而他的乐趣,便是看着怀中这人,如何将这天地规则,都化为她掌中的棋子。而他,甘愿做她最坚实的后盾,最锋利的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