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世王那“名实相符,何须遮掩”的意念如最终审判般落下,灵犀阁——或者说,曾经的灵犀阁——其存在的最后一丝遮羞布被彻底撕去。幕天令的形态被最终确定,象征着权力法统的彻底更迭,也宣告了“灵犀阁”这个名号所代表的一切,正式成为了历史。
万象天穹殿内,弥漫着一种尘埃落定后的、近乎虚无的死寂。众阁主面色惨白,眼神空洞,仿佛连最后一丝挣扎的力气都被抽走了。他们明白,从此刻起,他们所处的这个地方,其本质已不再是维系平衡的灵犀阁,而是……执掌毁灭与秩序的幕天阁在人间的“行宫”或者说……前哨站。他们的身份,也变得模糊而尴尬起来。
高台之上,昏迷的颜爵无知无觉,或许是一种幸运。花翎和冰璃雪的沉默,在“自己人”的定性和这最终的法统确认下,显得更加沉重而无奈。
默王妃感受着掌心幕天令那沉甸甸的、冰冷而霸道的触感,以及大殿内那彻底臣服于新秩序的寂静,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神色。权力的交接与正名,已然完成。接下来,便是确立新秩序下的具体规则,让一切步入“正轨”。
她的目光,如同巡视自己领地的女王,缓缓扫过下方那些失魂落魄的“前朝遗老”们,最后,精准地落在了角落里那个姿势别扭、苦不堪言的身影上——九阶法相,星尘。
星尘此刻还保持着那个艰难的倒立姿势,虽然因为之前的震惊和威压收敛,他早已停止了抄写,但依旧不敢擅自放下,生怕触怒了哪位大佬,引来更可怕的惩罚。他内心正疯狂祈祷着这场噩梦赶紧结束,自己能早点滚回禁忌之地那个虽然也不咋地但至少熟悉的老巢。
默王妃的视线落在他身上时,星尘浑身一僵,差点没稳住摔下去,心中哀嚎:‘完了完了!这小祖宗又盯上我了!’
然而,默接下来的话,却让他愣住了。
只见默王妃嘴角勾起一抹戏谑的弧度,用她那清亮的声音,带着一种“给你个将功补过的机会”的语气,轻快地说道:
“星尘哥哥~”
这声“哥哥”叫得星尘头皮发麻。
“行了,别在那儿倒立耍宝了,看着怪累的。” 默挥了挥手,仿佛在驱赶一只碍眼的小虫子,“那本破书,不用抄了。”
星尘闻言,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用抄了?!幸福来得太突然!他差点喜极而泣,连忙手忙脚乱地(倒立状态下)想要恢复正常姿势。
“不过呢,” 默的话锋一转,让星尘的动作瞬间僵住,心又提了起来。
默笑眯眯地看着他,伸手指了指他面前散落一地的、写满了字的纸张和那本厚厚的《禁忌之地法相之间的礼仪规范》,然后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说道:
“抄了这么久,想必你对里面的规矩,已经烂熟于心了吧?”
星尘:“……”(内心: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我光顾着保持平衡和骂街了!)
默才不管他内心如何咆哮,继续用她那甜得发腻却让人脊背发凉的声音说道:
“既然熟了,那就站起来,给大家念念吧。”
她环视了一圈众阁主,语气变得严肃起来:
“念念咱们……幕天阁的规矩。”
“让诸位‘新同事’也熟悉熟悉,以后在这大殿里,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免得……坏了规矩,大家脸上都不好看,对吧?”
“咱们幕天阁的规矩”!
“新同事”!
这几个词,如同冰锥,刺穿了众阁主最后一丝侥幸心理!
默这是要当着他们的面,宣读禁忌之地的行为准则!这是要让他们彻底认清自己的新身份、新位置!这是要将幕天阁的铁律,明明白白地、刻进他们的骨子里!
星尘的脸瞬间垮了下来,心里叫苦不迭。这差事,比倒立抄书还难受啊!这是要让他当恶人,去给这群刚刚被打击得魂飞魄散的“前朝元老”们上紧箍咒啊!这得罪人的活儿怎么就落他头上了?!
他下意识地、求救般地看向高台之上的世王和水清漓。
世王兜帽下的阴影毫无波动。水清漓冰蓝色的眼眸淡淡地扫了他一眼,那眼神平静无波,却让星尘瞬间打了个寒颤,读懂了其中的意味——照做。
星尘哭丧着脸,认命了。他艰难地(因为倒立太久有点血液不畅)从地上爬起来,活动了一下僵硬的四肢,然后弯腰,捡起了地上那本他抄写(并诅咒)了无数遍的《禁忌之地法相之间的礼仪规范》。
他拍了拍书上的灰尘(虽然仙境并没有灰尘),深吸一口气,努力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看向下方那些面色各异、眼神复杂的众阁主。
“咳咳……” 他清了清嗓子,感觉喉咙干涩得厉害。他翻开书页,看着上面那些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却又无比头疼的条条框框,开始用他那带着点玩世不恭、却又不得不严肃起来的腔调,磕磕绊绊地念了起来:
“《幕天阁法相行为规范》第一章,总则:第一条,法相须绝对服从十阶之首,世王陛下之意志,不得有任何质疑与违逆……”
他的声音在大殿中回荡,每念出一条,下方众阁主的脸色就苍白一分,心就沉下去一分。
这些规矩,充满了等级森严、绝对服从、力量为尊的色彩,与灵犀阁以往相对松散、强调协商的氛围截然不同!它清晰地划定了权力的金字塔,明确了上下尊卑,规定了赏罚标准,充满了禁忌之地那特有的、冰冷而高效的秩序感。
庞尊听得眉头紧锁,雷光在体内躁动。时希闭目不语,仿佛在聆听命运的宣判。黎灰黑袍下的阴影微微波动,似乎对这些规则本身很感兴趣。花翎和冰璃雪紧紧抿着嘴唇。艾珍吓得缩成了一团。
星尘硬着头皮,一条条地念下去。他感觉自己不是在念规矩,而是在给这些“新同事”套上一道道无形的枷锁。
而默王妃,则重新慵懒地靠回水清漓怀中,嘴角含着一丝满意的微笑,静静地听着。仿佛在欣赏一曲……宣告新纪元开端的……序曲。
灵犀阁(幕天阁)的历史,翻开了充满铁与血、秩序与毁灭的……全新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