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按辈分，你们或许该称我一声……师叔。”
轮椅上的老者，欧阳予寰，用沙哑的嗓音说出了这句石破天惊的话。办公室内空气仿佛凝固，只有精密空调系统发出细微的送风声。
陆辰宇和林溪心中掀起惊涛骇浪。师叔？这意味着他与欧阳寰是师兄弟关系？那个导致研究院悲剧的疯狂天才，竟然还有一位同样涉足此领域的兄弟？而且，他似乎与欧阳寰的意识锚点有着某种深刻的联系。
“看来，你们很惊讶。”欧阳予寰浑浊的目光在他们脸上扫过，那偶尔闪过的电子般冰冷的光芒，让他整个人显得愈发诡异，“我那个不成器的哥哥，欧阳寰，想必给你们添了不少麻烦。”
他操控轮椅，缓缓移动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窗外并非自然景色，而是一面巨大的屏幕，显示着“镜城”各个角落的实时监控画面，所有居民如同工蚁般，在既定的轨道上高效运行。
“这座城，是我的作品。”欧阳予寰的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骄傲，但更多的是一种偏执的狂热，“也是我为他……收拾残局的地方。”
“收拾残局？”林溪捕捉到他话语中的关键，冷静地反问，“用这种……抹杀个体情感和创造力的方式？”
欧阳予寰转过头，那冰冷的目光再次闪现：“抹杀？不，是升华！是进化！”他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提高，“我哥哥的理念是对的！人类的肉体是囚笼，情感是毒药，个体的自私与混乱是文明前进的枷锁！但他太急躁，方法太粗糙，导致了不可控的灾难。”
他指向窗外的城市：“而我，找到了更完美、更温和的道路！‘共鸣协议’的出现，是上天赐予的契机！它提供了一个前所未有的、能够温和引导意识的平台。我只需要……在其基础上，进行一点点必要的‘修正’和‘优化’。”
陆辰宇立刻明白了：“那个幽灵信号，那些异常数据涟漪，是你发出的？你在利用欧阳寰留下的意识锚点，扭曲‘共鸣协议’？”
“利用？不，是融合与引导。”欧阳予寰纠正道，脸上露出一种近乎神圣的表情，“我哥哥的意识和执念，是无比强大的能量和指引，但他缺乏容器和控制。而我，提供了这一切。我将他的核心意识锚点，与我的‘镜城’主控系统深度融合。他提供方向和力量，我提供方法与边界。”
他看着两人，如同在看两个不懂事的学生：“你们阻止了研究院的自毁，甚至催化了一个新意识‘回响’的诞生，这很了不起。但你们太天真了！‘回响’选择自我分解，将力量散入人间，这更是愚蠢！力量需要被引导，被掌控！否则，只会带来新的混乱！”
“所以，你自诩为那个引导者和掌控者？”林溪的语气带着嘲讽。
“当然！”欧阳予寰毫不掩饰，“看看外面！没有犯罪，没有贫困，没有效率低下，甚至没有无谓的情感内耗！这才是人类文明该有的样子！而这一切，才刚刚开始。那颗被你们发现的卫星，以及其他类似的‘遗产’，将帮助我将这份‘秩序’，播撒到更广阔的世界！”
他终于承认了！LEo-AS17卫星的异常操作，果然是他所为！目的就是为了扩大他这种扭曲“秩序”的覆盖范围！
“你这是在制造一个巨大的意识牢笼！”陆辰宇的声音冰冷，“你和欧阳寰，本质上没有任何区别。都是将自己凌驾于众生之上的狂徒。”
“区别在于，我成功了，而他失败了。”欧阳予寰冷冷道，“而且，我给了你们一个机会。加入我，成为新秩序的缔造者之一。你们的能力，尤其是你们与‘回响’的渊源，对我很有价值。”
又是招揽。从陈明远的“幽灵”程序，到现在的欧阳予寰，这些偏执的天才似乎都热衷于此道。
“我们拒绝。”林溪和陆辰宇几乎异口同声，没有任何犹豫。
欧阳予寰脸上的那丝伪善瞬间消失，只剩下冰冷的漠然：“那就太可惜了。你们无法理解伟大的愿景，注定要被扫进历史的垃圾堆。”
他按动了轮椅扶手上的一个按钮。
办公室的墙壁突然变得透明，显示出后面一个充满各种精密仪器和连接导管的空间。而在空间中央，一个圆柱形的透明营养舱内，悬浮着一个……被无数电极和管线连接着的大脑！那大脑似乎还保持着活性，微微搏动，散发着幽绿的光芒。
“既然你们不肯合作，那就发挥你们最后的价值吧。”欧阳予寰的声音如同毒蛇吐信，“我哥哥的意识需要更强大的‘载体’和‘燃料’来进行最终的升华。你们两位，尤其是与‘回响’有过深度连接的你们，是完美的祭品。”
“抓住他们！”
办公室的门猛地打开，数名眼神空洞、动作却异常迅捷的“镜城”守卫冲了进来！他们显然是被深度“优化”过的个体，失去了自我意志，完全听从欧阳予寰的命令。
战斗瞬间爆发！
陆辰宇一把将林溪推向相对安全的角落，自己则迎向冲来的守卫。他虽然不是格斗专家，但凭借超越常人的反应速度和精准的计算，勉强格挡着攻击，场面一时陷入僵持。
林溪背靠墙壁，大脑飞速运转。硬拼绝对没有胜算。她的目光快速扫过办公室，最终落在了欧阳予寰的轮椅，以及他身后那个显示着“镜城”全局监控的屏幕上。
一个冒险的计划在她脑中形成。
她闭上眼睛，不再去看眼前的危险，而是将全部的精神力集中起来。她没有试图去攻击谁，而是将自己的意识，如同无形的触手，小心翼翼地延伸出去，尝试连接那个巨大的监控屏幕，连接其中流淌的、属于“镜城”居民的意识数据流！
她要做一件欧阳予寰一直在做的事情，但目的截然相反——不是“优化”和“控制”，而是……唤醒！
她将自己内心深处最强烈的情感——对自由的渴望，对创造的激情，对爱与失去的痛楚，对“回响”牺牲的悲恸与敬意——压缩成最纯粹的精神脉冲，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猛地注入那片被压抑的、死寂的意识之海！
“醒来！”她在心中呐喊，“感受你们自己！你们不是机器！”
起初，没有任何反应。
欧阳予寰甚至发出了嘲讽的冷笑：“徒劳的挣扎！”
然而，几秒钟后，他身后巨大的监控屏幕上，几个原本稳定运行的区域，数据流突然出现了紊乱的波动！紧接着，屏幕上代表不同区域居民意识状态的指示灯，开始有几个从代表“高度秩序”的绿色，闪烁起了代表“情感波动”的黄色，甚至……红色！
与此同时，办公室外，遥远的城市某处，隐约传来了一声……打破了绝对寂静的、充满困惑与痛苦的尖叫！
欧阳予寰脸上的冷笑瞬间僵住，取而代之的是巨大的惊愕与……一丝恐慌！
“你……你做了什么？！”他猛地转向林溪，声音第一次失去了从容。
林溪脸色苍白，精神力透支让她几乎站立不稳，但她看着屏幕上那开始扩散的、代表“混乱”与“人性复苏”的色块，嘴角艰难地扯出一个微小的弧度：
“我……把你们偷走的‘火种’……还给他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