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饭了。
这三个字，从降龙罗汉的口中说出，仿佛带着整个西天灵山的无上意志，重重地砸在了李青玄等人的心头。
李青玄的脑子，彻底宕机了。
天庭来要饭，他忍了。
魔君来串味，他也认了。
现在，连西天的佛祖，都派人来化缘了？
他青云门，这是要承包整个三界的餐饮业务吗？
“快……快有请！有请罗汉入内奉茶！”李青玄反应过来后，激动得浑身哆嗦，连忙上前，就要去搀扶道济。
这可是降龙罗汉！活的！
这要是伺候好了，以后青云门弟子出门，是不是都能横着走了？
道济却摆了摆手，目光越过众人，直勾勾地看向院子里那口正散发着致命香气的庚金道锅。
“茶就不喝了，贫僧……不，是佛祖他老人家，快等不及了。”
周衍将道济请进了院子。
此刻，院子里，正上演着一出活色生香的“盛宴”。
叶惊鸿终于完成了他毕生厨艺的巅峰之作——佛跳墙。
他没有用什么华丽的容器，就用一个青云门后山烧制的，最大的那种土陶瓦罐，将那锅汇聚了无数神材与人间烟火的至味，盛了进去。
坛盖揭开的瞬间，没有金光万丈，没有仙音缭绕。
只有一股浓郁到化不开的，醇厚到让时间都为之凝固的“香”，冲天而起。
那香气，仿佛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了在场所有人的喉咙。
王擎苍的锤子，掉在了地上。
雷光神将的“小太阳”，光芒都黯淡了几分，仿佛在这至味面前，感到自惭形秽。
老黑天尊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肌肉都在不受控制地抽搐。
“道……道祖……”
龙厨第一个跪了下去，泪流满面。
“弟子……终于知道，什么是‘道’了……”
这才是真正的创世！
这坛子里，装的不是菜，是一个完整的，有血有肉，有悲欢离合的……人间！
道济看着那坛佛跳墙，感觉自己修了无数元会的罗汉金身，都快要融化了。
他手中的紫金钵盂，发出了渴望的嗡鸣。
“阿弥陀佛……”道济强行压下心中那头快要冲出牢笼的馋虫，对着叶惊鸿，深深一拜，“这位……道祖，贫僧奉我佛法旨，特来求一钵‘法食’，助我佛参悟‘有无’之道。”
他把话说得很高深，生怕这位看起来脾气不好的高人，把他当成普通的叫花子。
叶惊鸿正拿着一个汤勺，一脸陶醉地，品尝着自己的杰作。
听到道济的话，他抬起眼皮，瞥了他一眼。
“佛祖？要吃我做的佛跳墙？”
叶惊鸿笑了。
“嘿，这名字倒是应景。”
他放下汤勺，擦了擦嘴，绕着道济走了一圈，像是在审视一件食材。
“想吃我做的菜，可不是谁都有资格的。”
叶惊鸿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厨师面对食客时，特有的那种审视和挑剔。
“你家佛祖，懂吃吗？”
“他会用舌头的几个部位，去分辨汤里的咸、鲜、酸、甜、苦吗？”
“他知道这坛子里，三十六种主料，七十二种辅料，各自的味道是如何升华，又是如何交融的吗？”
“他要是跟那个什么太上老君一样，把我的菜当金丹一样，一口吞了，那不是糟蹋我的心血吗？”
叶惊-鸿一连串的问题，把道济问得一愣一愣的。
他哪知道佛祖懂不懂吃啊！
佛祖连饭都没吃过！
“这……我佛智慧，通晓三界万法，想必……也是懂的。”道济只能硬着头皮回答。
“想必？”叶惊鸿撇了撇嘴，一脸的不信任。
他沉吟了片刻，似乎做出了一个重大的决定。
他重新拿起汤勺，从那坛佛跳墙里，极为讲究地，只舀出了一勺。
那一勺里，没有肉，没有菜，只有最纯粹的，如同琥珀般晶莹的汤汁。
然后，他又从坛子的最深处，夹出了一块被炖煮得晶莹剔透，仿佛艺术品一般的……鲍鱼。
他将这一勺汤，一块鲍鱼，轻轻地，放入了道济捧着的紫金钵盂之中。
“行了，你把这个带回去吧。”叶惊鸿摆了摆手。
道济大喜，刚想道谢。
叶惊鸿接下来的话，却让他如遭雷击。
“记住，这碗东西，不是给你家佛祖吃的。”
“是给他……闻的。”
叶惊鸿抱着胳膊，脸上露出了一个顶级大厨独有的，那种近乎于“变态”的骄傲。
“你告诉他，让他闻着这碗汤，说出里面蕴含的，从鸡鸭的‘生’，到火腿的‘死’，从干贝的‘鲜’，到陈醋的‘腐’，这一百零八种味道的起承转合。”
“什么时候，他能把这味道给说明白了，什么时候，他才有资格，真正地‘吃’我这碗佛跳墙。”
“去吧，告诉他，这是考试。考不过，就别来蹭饭。”
整个院子，死一般的寂静。
李青玄等人，已经麻了。
给佛祖，出考题？
考的还是……品菜？
这三界，怕是真的要变天了。
道济捧着那碗汤，手都在抖。
他看着叶惊鸿，又看了看那坛让他魂牵梦绕的佛跳墙。
他忽然觉得，这位道祖，比他见过的任何仙，任何魔，都还要……霸道。
这是一种源于绝对自信的霸道。
“贫僧……领法旨。”
道济不敢再多说一个字，用尽全身佛力，将那紫金钵盂层层封印，生怕泄露出一丝一毫的香气，然后化作一道金光，头也不回地，冲向了西方。
……
大雷音寺。
道济的身影，出现在大殿中央。
他高高捧起手中的紫金钵盂。
“佛祖，弟子……化缘回来了。”
佛祖的目光，落在那钵盂之上，亘古不变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凝重的神色。
他缓缓抬手，解开了钵盂上的佛法封印。
那一瞬间。
一股被浓缩了亿万倍的，极致的“香”，如同宇宙大爆炸一般，轰然席卷了整个灵山！
所有正在默念清心咒的佛陀、罗汉、菩萨，集体破功！
三千佛陀，当场从莲台上摔了下来。
八百罗汉，抱着脑袋，满地打滚。
“香！好香啊！”
“不行了，我要还俗！我要吃肉！”
“佛祖！救我！”
整个灵山，彻底乱成了一锅粥。
而佛祖，却对这一切，恍若未闻。
他的眼中，只有那碗清澈见底，却仿佛蕴含了整个宇宙的汤。
他深深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良久。
他缓缓开口，声音浩渺，传遍三界。
“第一味，是鸡。非凡鸡，乃是凤雏，取其破壳而出，不染凡尘之‘纯’……”
“第二味，是鸭。非凡鸭，乃是湖中水君，取其随波逐流，逍遥自在之‘逸’……”
“第三味，是……”
佛祖，竟然真的开始，解答那道来自凡间厨房的考题。
整个三界，所有大能，都将目光，投向了这片被香味笼罩的佛国。
他们都在等待。
等待这位无上的存在，能否……通过这场前所未有的“食神”考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