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华宫的废墟之上,死寂无声。
那足以焚山煮海的能量洪流,那超越了凡俗认知的规则打击,尽数消弭。
烟尘,缓缓落下。
每一粒尘埃,都像是压在人心头的巨石,沉重得让人无法呼吸。
叶惊鸿站在原地。
他掸了掸衣角。
那里,并没有灰尘。
这个动作,轻描淡写。
却像一记无形的耳光,狠狠抽在每一个幸存者的灵魂上。
御座之前,大夏皇帝瘫软在地,那身玄色的常服,早已被冷汗浸透,紧紧贴在身上。他仰着头,瞳孔涣散,看着那个毫发无损的身影,身体筛糠般抖动。
恐惧。
那不是对强权的畏惧,不是对死亡的恐惧。
那是一种低等生物,在仰望更高维度存在时,源自生命本能的,最原始的,彻底的崩塌。
三位须发皆白,如同干尸般的老者,从虚空中跌出,砸在地上。他们口中喷出的,不再是鲜血,而是一种灰败的,代表着生命本源正在流逝的死气。
他们看着叶惊鸿,浑浊的眼中,只剩下无法理解的茫然。
百年闭关。
规则之力。
灵魂秘术。
他们穷尽一生,触摸到的武道终极,在这个男人面前,脆弱得如同一个笑话。
叶惊鸿的目光,扫过全场。
那些倒在血泊中的乐师、舞女,那些筋骨尽断的皇家供奉,最后,落在了皇帝那张毫无血色的脸上。
他的眼神,第一次,露出了一丝失望。
他轻轻跺了跺脚。
轰——
没有巨响。
一股无形的,无法用言语描述的波动,以他的脚下为中心,轰然扩散。
这一次,不是气浪。
是湮灭。
那座由白玉和琉璃堆砌而成的,象征着皇朝奢华顶点的琼华宫,连同周围所有的宫墙、箭塔,在一瞬间,无声无息地,化为了最细腻的齑粉。
随风而散。
数十名顶尖高手,连惨叫都未能发出一声,身体便如同沙雕般崩解。
只有御座周围三尺之地,完好无损。
叶惊鸿一步步,走向龙椅。
他每一步落下。
整个皇城,都随之轻轻一震。
皇宫之外,那十万披坚执锐的禁军,在这股无法抗拒的威压之下,膝盖一软,甲胄与地面碰撞,发出震耳欲聋的金属摩擦声。
他们跪下了。
不是出于命令,而是出于本能。
仿佛在朝拜一尊行走在人间的,唯一真神。
叶惊鸿没有称帝。
他也没有杀戮。
他只是站在了皇帝的面前,俯瞰着这个瘫软在地的,所谓的天子。
“这个天下,我要他安,他便安。”
“从今往后,你,只需当好你的皇帝。”
他的声音很平静。
说完,他转身,离去。
那道黑色的身影,消失在漫天飞扬的尘埃之中。
自那日之后,叶惊鸿再未踏足皇城一步。
但整个大夏王朝,却笼罩在了他的影子之下。
皇帝,彻底沦为了一个符号。
三日后的早朝。
太和殿的气氛,压抑得能挤出水来。
文武百官,垂首而立,无人敢发出半点声响。
龙椅上的皇帝,换上了一身崭新的十二章纹衮龙袍,但那张脸,却比死人还要苍白。他深陷的眼窝,和隐藏在宽大袖袍中不住颤抖的手,暴露了他内心的煎熬。
户部尚书,一个代表着世家利益的老臣,硬着头皮出列。
“启奏陛下,国库空虚,南疆战事糜烂,京中又有逆贼作乱,损毁宫室……臣恳请,于江南加征商税三成,以充国用。”
这是旧例。
是千百年来,颠扑不破的规则。
皇帝嘴唇蠕动,正要开口。
一个身影,从殿外,缓缓步入。
不是叶惊鸿。
是王大山。
那个本该被“擢升”为云州总兵,发配到万里之外的粗犷汉子。
他没有穿官服,只是一身简单的布衣,腰间挎着一柄再普通不过的铁刀。
他就那样,走到了百官之前,站在了本该属于丞相的位置上。
他什么也没说。
他只是用那双看过太多生死的眼睛,平静地,看了一眼那位户部尚书。
尚书大人的额头,瞬间渗出豆大的冷汗。
他双腿一软,直接跪倒在地。
“臣……臣失言!臣糊涂!请陛下恕罪!”
王大山依旧没有说话。
他只是站在那里。
他一个人,便代表了一道不可违逆的意志。
又有御史出列,手中捧着一卷早已拟好的文书,声音洪亮。
“奉冠军侯令:废除盐铁、商行、车船等杂税共计七十二项,即日起,天下田税,减半征收,三年不变!”
此言一出,满朝皆惊。
无数以侵占田亩、垄断商路为生的勋贵世家,脸色剧变。
这道政令,是在挖他们的根!
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投向了龙椅之上的皇帝。
皇帝的身体,猛地一颤。
他看到了王大山。
看到了那个沉默的,却重于山岳的身影。
他闭上眼,再睁开时,眼中只剩下空洞与麻木。
“准。”
一个字,从他的喉咙里,干涩地挤了出来。
身旁的太监,立刻捧着玉玺,颤抖着,在那份文书上,盖下了代表着皇朝最高权力的,鲜红印章。
自此,朝堂之上,再无第二个声音。
一道道政令,从那座不起眼的将军府传出,通过皇宫,颁行天下。
轻徭薄赋,开垦荒田。
整顿吏治,严惩贪腐。
兴修水利,发展民生。
曾经混乱而沉暮的王朝,在这股绝对力量的推动下,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焕发出了全新的生机。
北境。
蛮族使者,带着数千精骑,越过边境线,一如既往地,前来索要“岁币”。
新任的镇北将军李虎,单人独骑,立于关前。
“回去告诉你的可汗。”
“从今日起,大夏,不纳贡,只收贡。”
“十日之内,牛羊百万,战马十万,送至关前。否则,冠军侯座下,不介意多一方牧马之地。”
那蛮族使者,看着李虎身后,那座雄关之上,高高飘扬的,黑底金字的“叶”字大旗,吓得魂飞魄散,屁滚尿流地逃了回去。
七日后,蛮族可汗亲至关前,献上降书,以及三倍的牛羊战马。
东海。
为祸百年的倭寇,被一支新组建的水师,连根拔起,筑京观于海岸。
西域。
三十六国联军,兵临城下,却在看到一名黑衣青年,一步踏碎一座万仞雪山之后,尽数跪伏,俯首称臣。
一个前所未有的,真正意义上的和平盛世,降临了。
天下,再无战事。
叶惊鸿,也再无对手。
他站在了凡俗世界的权力之巅。
他也站在了武道的巅峰。
将军府。
小院。
叶惊鸿缓缓收拳。
只是最基础的,直拳。
没有拳风,没有声息。
但他面前的虚空,却如同水面般,荡开了一圈圈肉眼可见的涟漪。
【基础拳法,熟练度:神。】
【新增特性:凋零。】
他的系统面板,已经很久没有响起过提示音了。
这个世界,对他而言,已经没有任何值得采集的数据。
他站起身,走到石桌旁坐下。
他抬起头,望向天空。
他的感知,可以轻易笼罩整片大陆。
他能“看”到,江南的稻田,金浪翻滚,农人脸上洋溢着丰收的喜悦。
他能“听”到,北境的草原,孩童们用生涩的夏语,传唱着“武神”的歌谣。
他能“感受”到,亿万生灵汇聚而来的,那股庞大到足以再造乾坤的,信仰之力。
他一手缔造了这盛世。
他被这世间,奉为唯一的神。
可他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
那片万古不变的冰川,没有因为权柄而融化,也没有因为敬仰而动摇。
他只是静静地坐着。
从日出,到日落。
这繁华的人间,这鼎盛的王朝,这亿万人的朝拜,在他眼中,都渐渐失去了色彩。
世界,前所未有的喧嚣。
他的内心,却前所未有的,安静。
一种浩瀚的,无垠的,深入骨髓的寂寞,将他缓缓包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