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公会潜伏者的偷袭,如同在沸腾的油锅里滴入冷水,瞬间让本就惨烈的战场局势变得更加复杂难测。那暗红色的腐蚀性能量箭矢虽然被夏晚新领悟的“净世梵音”勉强阻滞,被石磊的岩盾和林墨的数据屏障偏转,被赵猛用身体硬抗下来,但其带来的心理威慑,远大于物理伤害。
“藏头露尾的鼠辈!”赵猛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背后臂甲上被腐蚀出的坑洞滋滋作响,他怒视着箭矢射来的方向,那里只有混乱的沙盗和扬起的沙尘,偷袭者一击不中,已然再次隐匿。
石磊捂着肩头的焦黑伤口,脸色阴沉:“是那些‘外来者’!他们与沙盗勾结已久,手段阴毒,擅长这种暗箭伤人之术!”他看向林墨等人,眼中之前的审视淡去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并肩作战后产生的认同与忧虑。“我们必须尽快结束这里的战斗,否则会被他们拖死。”
林墨肋下的伤口火辣辣地疼,精神力的过度消耗让他眼前阵阵发黑,但他强行保持着清醒。左眼的猩红与数据流交替闪烁,不断扫描着战场,试图找出那个潜伏的凤凰成员,同时也在感知着大地深处那古老而悲伤的意念。
“苏晓,分析出偷袭者的可能藏身范围了吗?”林墨声音沙哑。
苏晓闭目片刻,再睁开时,眼中带着一丝疲惫与肯定:“根据箭矢轨迹、能量残留以及战场能量流动的异常节点判断,他最大的可能藏身点,在沙盗阵营右后方那片乱石坡。那里能量遮蔽性强,且视野开阔,便于观察和偷袭。”
“乱石坡……”林墨记下了这个位置。但现在不是追击的时候,正面战场的压力丝毫没有减轻。血狼在亲卫队的保护下,依旧在不断驱使沙盗发动猛攻,城防岌岌可危。
“石磊兄弟,我们必须想办法扭转战局。”林墨看向这位沉稳的守经人,“擒贼擒王或许困难,但若能动摇其军心,或可解围城之困。你可知这‘烽火界’,这场战役,背后究竟隐藏着怎样的‘遗憾’?”
他直接点出了问题的核心。往世回响的世界,皆因强烈的执念与遗憾而生。不理解这核心,就很难真正破局。
石磊闻言,身体微微一震,看向林墨的目光多了几分深意:“你们……果然能感知到‘它’。”他深吸一口气,一边操控岩土挡住一波箭雨,一边沉声道:“此界,乃是依托‘张义潮归义军’时期,敦煌军民誓死守护家园,抵御外虏的一段悲壮历史与无数无名者的牺牲执念所化。其核心遗憾,并非某一人,而是那‘誓与城偕亡,却终究未能亲眼见到丝路重光、文明永续’的……集体之殇!”
“集体之殇……”夏晚喃喃重复,她的“心弦共振”能更清晰地感受到,这片战场上每一寸土地都浸染着的那种与城共存亡的决绝,以及在那决绝之下,对故土、对文明、对未来无法割舍的深沉眷恋。那是一种超越了个人生死的、更加宏大而悲怆的情感。
就在石磊道出这“烽火界”核心遗憾的刹那——
整个战场,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喊杀声、兵刃碰撞声、战鼓声……所有声音骤然远去,变得模糊不清。天空那如血的残阳凝固,燃烧的火焰停止了跳动,冲锋的沙盗和坚守的守军动作变得迟缓,如同浸没在粘稠的琥珀之中。
唯有林墨等人和石磊,还保持着清醒的行动能力。
一股浩瀚、苍凉、混合着无数牺牲者不屈意志的磅礴意念,如同沉睡的古龙苏醒,从焦黑的大地深处缓缓升起,笼罩了整个战场。
天空中,那由沙暴扭曲而成的飞天念影再次浮现,她的目光穿透了凝滞的时空,落在林墨和石磊身上。
“三界考验,‘极乐’勘破,‘绘心’体悟,‘烽火’淬魂。尔等已证明其心志,得其认可。”
空灵的声音回荡在寂静的战场上,带着一种庄严的意味。
“通往‘镜台’之路,为汝等敞开。”
随着她的话语,古城中心,那原本是最高指挥署衙的位置,突然迸发出柔和而纯净的光芒。光芒中,一座并非由砖石木料构建,而是由无数流动的经卷文字、飞舞的壁画彩绘、缭绕的梵音佛唱以及万千思绪意念凝聚而成的、半透明状的奇异建筑,缓缓从虚空中浮现!
它似塔非塔,似殿非殿,更像是一个巨大而复杂的信息漩涡,一个文明的意识枢纽。无数金色的符文如同星辰般在其中流转,描绘着佛国故事的壁画片段在其中生灭,古老的诵经声与历史的回响交织成恢弘的背景音。
这就是“镜台”!敦煌千年文明积淀的“意识聚合体”显化之处!也是“文明之镜”碎片栖身之所!
“镜台……终于出现了!”林墨心中震动,他能感觉到手臂上的碎片纹身正在与那座光芒建筑产生强烈的共鸣,一种渴望回归本源的悸动传递全身。
“走!”他低喝一声,顾不上伤势和疲惫,当先朝着镜台光芒所在的方向冲去。团队成员立刻紧随其后,石磊略一犹豫,也咬牙跟上。他知道,这或许是解决一切危机的关键。
凝滞的战场成了他们的通路,那些如同雕塑般的沙盗和守军,无法阻拦他们的脚步。只有那潜伏的凤凰成员,似乎并未被完全禁锢!
“咻!咻!”
又是两道暗红色的腐蚀箭矢,从乱石坡方向刁钻地射来,目标依旧是林墨和维持着“净世梵音”力场的夏晚!那凤凰成员,竟能在这片被镜台力量影响的凝滞时空中,发动有限度的攻击!
“冥顽不灵!”墨羽冷哼一声,身影骤然模糊,化作一道几乎融入环境的阴影,以极快的速度迎着箭矢的方向冲去!她的“影遁”能力,在这种环境下如鱼得水!
同时,阿蛮的弩箭也已离弦,并非射向箭矢,而是覆盖性地射向乱石坡的几个可能藏身点,进行火力压制。
赵猛再次怒吼着挡在林墨身前,苏晓则全力计算着箭矢轨迹,为墨羽提供最佳的拦截路径。
团队的协作在此刻展现得淋漓尽致!
“铛!”墨羽的短锥精准地磕飞了一支射向林墨的箭矢,手腕被震得发麻,那腐蚀性能量让她心悸。另一支射向夏晚的,则被赵猛再次用身体硬抗下来,他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丝鲜血,但脚步没有丝毫后退。
而阿蛮的压制性射击,似乎起到了效果,乱石坡方向传来一声细微的闷哼和能量波动,随后彻底归于沉寂,那凤凰成员似乎受了点轻伤,或者选择了暂时隐匿。
趁着这个间隙,众人终于冲到了那光芒璀璨的“镜台”之前。
靠近了看,镜台更加恢弘震撼。它没有实体的大门,只有一道如水波般荡漾的光幕。光幕之上,流转着无数敦煌壁画中的经典场景——飞天舞姿、佛陀讲法、供养人礼佛、商队穿行丝路……仿佛将千年的时光浓缩于此。
“如何进去?”夏晚看着光幕,她能感觉到其中蕴含的庞大而活跃,但又带着一丝敏感和戒备的意识流。
林墨抬起手臂,将碎片纹身对准光幕,沉心静气,尝试以自身的精神力与镜台沟通:“我们为理解与守护而来,请允我们进入。”
纹身黑红光芒闪烁,与镜台的光辉相互呼应。
光幕上的流转景象微微一顿,随即,那描绘着“张义潮归义军”收复沙州、万民欢腾场景的壁画片段骤然亮起,一股带着欣慰与释然的古老意念从中弥漫开来。
紧接着,光幕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荡漾开一圈圈涟漪,一个足以让人通行的门户,缓缓打开。
门户之后,并非实体的空间,而是一片无垠的、由无数文明信息构成的璀璨星海!
林墨毫不犹豫,一步踏入其中。团队成员和石磊紧随其后。
进入镜台的瞬间,浩瀚的信息流如同决堤的江河,涌入每个人的脑海。那不是具体的文字或图像,而是更加本源的、关于敦煌千年兴衰、艺术变迁、信仰传承、悲欢离合的“记忆”与“情感”。
他们仿佛看到了无数僧侣在青灯古佛下抄写经卷的专注,看到了画工们在昏暗洞窟中耗尽心血描绘壁画的执着,看到了商旅驼队穿越茫茫大漠的艰辛与希望,也看到了战火燃起时,军民同心、誓死守护家园的悲壮与决绝……
文明的重量,历史的厚度,在这一刻变得无比清晰而沉重。
在这信息星海的中央,悬浮着一块比其他碎片更加凝实、更加璀璨的晶体碎片。它通体流转着温润如玉的光泽,内部仿佛有无数微缩的飞天在起舞,有无数经文在吟唱,有整个敦煌的文明史诗在流淌。这就是“文明之镜”的碎片,是这片土地千年灵魂的结晶。
它散发着活跃而强大的能量波动,但也带着一种历经沧桑后的敏感与警惕,仿佛一个受过创伤的灵魂。
林墨能感觉到,自己手臂上的两块碎片正发出欢欣而敬畏的震颤,如同游子归家,见到了血脉源头的长者。
他缓缓上前,尝试靠近那块核心碎片。
然而,就在他的精神力即将触碰到碎片的瞬间——
那碎片猛地一颤,一股排斥的力量涌出,同时,一段更加鲜明、更加惨烈的记忆画面,强行塞入了林墨的脑海:
那是在一场守城战中,一位守军将领在城破之际,亲手点燃了藏有珍贵经卷的洞窟,宁愿让其与入侵者一同湮灭,也绝不容文明瑰宝被亵渎。那火焰,不仅焚烧着经卷,也焚烧着将军与无数守城将士的心。那是与文明共存亡的决绝,也是无法守护其传承的……最深沉的痛!
碎片传递来的情绪,充满了这种被背叛、被伤害后的敏感与不信任!它似乎在质问:你们这些外来者,真的能理解这份沉重吗?真的能守护,而不是掠夺或毁灭吗?
沟通,遇到了巨大的障碍!这块碎片,远比前两块更加“有性格”,也更加难以取信!
镜台之外,那被凝滞的战场上,血狼似乎察觉到了镜台的出现和能量的变化,发出了更加狂暴的怒吼,攻城愈发猛烈。而乱石坡方向,那股属于凤凰公会的冰冷气息,再次若隐若现地升腾起来,带着一种伺机而动的贪婪。
内有碎片的不信任与排斥,外有强敌环伺,团队刚刚因为找到镜台而稍缓的心情,再次沉入了谷底。如何才能赢得这块承载了太多伤痛与执念的“文明之镜”碎片的认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