粮仓前的诡异景象让林冲瞬间愣住。那倾覆的粮车、黑色的粘稠液体和刺鼻的气味,都透着说不出的古怪。不等他喝问,一名看守粮仓的老军校就连滚爬爬地冲过来,脸色惨白地嘶喊:“林帅!不好了!我们……我们被骗了!这几车昨夜才运到的‘新粮’,里面……里面掺的全是这黑水!根本不能吃!还有……还有好几车箭矢,箭头都是锈的!木杆一掰就断!” 后勤被渗透,军械粮草被做了手脚!也速该的总攻,原来只是佯动,真正的杀招,早已埋在了关内!
居庸关内,粮仓区。林冲刚从前线血战的喧嚣中抽身,眼前的景象却让他如坠冰窟。一辆运粮的板车侧翻在地,麻袋破裂,流淌出来的并非金黄的粟米,而是一种粘稠、漆黑、散发着刺鼻腥臭的油状液体,混杂着沙土,狼藉一片。几名后勤辅兵手足无措地站在一旁,脸上写满了惊恐和茫然。那老军校的哭喊,如同丧钟,狠狠敲在林冲的心上。
粮草!军械!这是守城的命脉!竟然在也速该总攻的节骨眼上,被人在眼皮子底下动了手脚?!一股冰冷的、带着铁锈味的寒意,瞬间从林冲的脚底直冲头顶,让他几乎站立不稳。他猛地想起武松的异常离去,想起那神秘的蛇形标记,想起也速该攻势中那不合常理的“耐心”……原来,真正的刀子,早就从背后捅进来了!
“带我去看!”林冲的声音嘶哑得可怕,他一把推开搀扶的亲兵,大步冲向粮仓深处。
眼前的景象,触目惊心。几座刚刚入库的“粮囤”,扒开表层的麻袋,底下露出的同样是那种漆黑恶臭的粘稠物!军械库那边更糟,新运到的一批箭矢,箭镞布满红斑,轻轻一碰就碎,箭杆干脆朽烂,一折即断!火油罐里掺了水,滚木被虫蛀空……这已不是简单的偷工减料,这是蓄谋已久、旨在彻底瓦解守军抵抗能力的绝户计!
“谁干的?!这批物资是谁经手的?!军需官呢?!”林冲猛地转身,血红的眼睛如同濒死的猛兽,扫过面前瑟瑟发抖的后勤军官们。
“是……是王军需官……可……可他从今早起就……就不见人影了!”一名小吏颤声回道。
跑了?林冲心猛地一沉。完了!对方算计得滴水不漏,动手之后立刻销声匿迹!
“查!给我彻查!所有近日入库的粮草军械,全部开袋检验!所有经手人员,一律隔离审查!”林冲怒吼道,声音在空旷的仓廪间回荡,带着一种绝望的愤怒。但他心里清楚,现在查,已经太晚了!也速该的大军正在关外猛攻,守军的箭矢、滚木、火油正在飞速消耗,而补充上来的,却是……一堆废物!
就在这时,关墙方向传来了更加急促和猛烈的喊杀声和撞击声!一名传令兵满脸是血地狂奔而来:“林帅!不好了!也速该投入了重甲步兵和攻城锤,东段城墙破损严重,弟兄们快顶不住了!箭……箭快用完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林冲只觉得眼前一黑,气血翻涌。外有强敌破城在即,内有奸细釜底抽薪!这居庸关,真的守不住了吗?!
“林帅!怎么办?”周围的将领和士兵都围了上来,脸上充满了恐慌和绝望。消息是瞒不住的,粮草军械被毁的噩耗,如同瘟疫般在关内迅速蔓延,原本高昂的士气,瞬间跌入谷底。
看着一张张惶恐无助的脸,林冲猛地一咬舌尖,剧痛让他瞬间清醒。不能乱!现在绝不能乱!他是主帅,他一倒,全军顷刻崩溃!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喉头的腥甜,脸上挤出一种近乎狰狞的镇定,声音陡然提高,压过了所有的嘈杂:“慌什么?!天塌不下来!”
他大步走到那翻倒的粮车旁,用蛇矛挑起一撮沾着黑油的泥土,厉声道:“也速该和那些藏头露尾的鼠辈,以为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就能打垮我们梁山好汉?做梦!”
他目光扫过众人,声音如同铁锤砸钉:“粮食没了,我们还有刀枪!箭矢断了,我们还有拳头!滚木朽了,我们还有血肉之躯!这居庸关,是我们用命守下来的!想要?除非也速该踏着我们所有人的尸体过去!”
他猛地将蛇矛顿在地上,发出铮然鸣响:“传我将令!一、所有还能用的箭矢、滚木、火油,集中供应东段缺口,优先杀伤敌军!二、拆毁关内非必要房屋,取梁柱、砖石,充作礌石!三、后勤辅兵、轻伤员,全部编入战兵序列,准备巷战!四、宰杀所有战马牲畜,让弟兄们饱餐一顿,准备死战!”
一条条指令,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从林冲口中迸出。没有退路,唯有死战!
“可是……林帅,没有箭,我们怎么守……”一名年轻校尉颤声问道。
“没有箭,就用刀砍!用石头砸!用牙咬!”林冲眼中燃烧着骇人的火焰,“也速该想破关,就得拿十倍、百倍的人命来填!告诉弟兄们,今日,我林冲与你们同生共死!关在人在,关亡人亡!”
“誓死追随林帅!血战到底!”被林冲的决绝所感染,周围的将士们爆发出悲壮的怒吼,恐慌的情绪暂时被一股同仇敌忾的惨烈之气所取代。
命令迅速执行下去。关内响起一片拆屋卸梁的轰鸣声,妇孺老弱被转移到相对安全的内城,所有能拿起武器的人都被动员起来。林冲重新登上东段城墙,这里的战况已惨烈到极致。城墙被砸开一个数丈宽的缺口,守军和蒙古兵在缺口处进行着残酷的肉搏战,尸体堆积如山。由于箭矢耗尽,守军只能依靠近战和有限的滚石苦苦支撑,伤亡急剧增加。
“跟我上!”林冲大喝一声,手持蛇矛,如同猛虎般杀入战团。丈八蛇矛化作一道银龙,所过之处,蒙古兵人仰马翻。主帅亲自搏命,极大地鼓舞了守军士气,残存的梁山将士爆发出最后的血性,硬是用血肉之躯,一次次将冲进城缺的敌军顶了回去。
战斗从午后一直持续到黄昏,居庸关内外,已成一片血海。守军付出了极其惨重的代价,勉强守住了城墙,但兵力、物资都已濒临枯竭。也速该虽然伤亡更大,但兵力雄厚,依旧保持着强大的压力。
夜幕降临,战场暂时沉寂下来,只剩下伤兵的呻吟和燃烧的噼啪声。林冲拖着疲惫不堪、浑身伤痕的身体,回到临时帅府(原帅府已在战火中受损)。他顾不上处理伤口,立刻召集还能行动的将领。
“清点伤亡,统计剩余物资。”林冲的声音沙哑得几乎说不出话。
结果令人绝望:能战之兵已不足三千,且大多带伤;箭矢耗尽,滚木礌石所剩无几,火油基本用光;粮食……仅够全军一日之需,而且还得优先保障伤员。
“林帅……我们……我们还能守多久?”一名将领颤声问道,脸上满是灰败。
林冲看着地图上被重重围困的居庸关,又摸了摸怀中那块冰冷的、带着蛇形标记的羊皮碎片,心中充满了无尽的悲凉和愤怒。内外交困,弹尽粮绝,难道真的走到尽头了吗?
不!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就绝不能放弃!
“守到最后一兵一卒!”林冲斩钉截铁地说道,“也速该也好,那些毒蛇也罢,想拿下居庸关,就得先杀了我林冲!”
他目光扫过众人:“今夜加强戒备,防止也速该夜袭。另外……派人尝试从西门险峻处,缒城而下,寻找生机,或许……或许能联系上武松,或者……找到一线希望。” 这最后一句,已是近乎渺茫的期盼。
众将默然,都知道这可能是最后一夜了。众人领命而去后,林冲独自一人,望着窗外被火光映红的夜空,心中涌起一股巨大的疲惫和孤寂。凌帅,盟主,兄弟们……我林冲,恐怕……有负所托了。
然而,就在这绝望弥漫的时刻,一名被派去清查王军需官住所的亲兵,却带回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发现——在王军需官卧室的暗格里,找到了一本被匆忙遗落的账册,里面不仅记录着被调包物资的明细,还夹着一张绘制简陋、却标注着几个关内隐秘地点和奇怪符号的草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