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间空地，死一样的寂静。
风吹过树梢，带起沙沙的声响，却压不住那浓郁得化不开的血腥味和震撼。
段子轩捂着胸口，嘴巴张了又合，合了又张，最终还是一个字都没能说出来。
他脑子里乱成了一锅粥。
刚刚发生了什么？
前一刻，他们还被云水宗的人逼入绝境，他甚至已经做好了同归于尽的准备。
下一刻，秦渊就出现了。
然后，战斗就结束了。
是的，结束了。
那不是一场厮杀，更像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戮。
七个云水宗的弟子，其中还有一个准凝气境中期的周通，就这么……没了？
一个照面，六个凝气境初期的师弟就被放倒，非死即残。
那个不可一世的周通，甚至没能接住一招，就被废掉了修为，像条死狗一样瘫在地上。
段子轩看着那个正弯腰在云水宗弟子身上摸索着什么的背影，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
他摸索的动作是那么的娴熟，那么的自然，就好像……他天生就该干这个一样。
“咕咚。”
段子轩咽了口唾沫，这声音在寂静的林子里显得格外清晰。
他不是没见过杀人，宗门弟子在外历练，生死搏杀是常事。
可他从未见过像秦渊这样的人。
杀人时，他脸上没有半分表情，平静得像是在踩死几只蚂蚁。
杀完人，他甚至还有闲情逸致去搜刮战利品，连一双靴子都不放过。
这哪里是什么同门师弟，这分明就是一头披着人皮的洪荒凶兽！
“秦……秦师兄……”
一个幸存的碧海剑阁弟子哆哆嗦嗦地开口，声音里带着哭腔。
他刚才距离死亡只有一步之遥，那把砍向他的刀，被秦渊一掌拍飞。
现在，他看着秦渊，眼神里除了感激，更多的是恐惧。
云歆也傻了。
她那双灵动的眼睛瞪得溜圆，小嘴微张，足以塞下一个鸡蛋。
她使劲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
那个在她印象里，总是被苏悦师姐衬托得有些黯淡，甚至有些可怜的凡体，怎么会……这么猛？
她记得很清楚，在宗门的时候，秦渊虽然武学天赋不错，但终究受限于凡体，连炼体境九重都迟迟无法突破。
可现在这是怎么回事？
他身上没有灵力波动，这是事实。
可他刚才展现出的力量，那是什么？
一掌一个凝气境，跟拍苍蝇似的。
这合理吗？
这不合理！
云歆的脑袋瓜子有点转不过来了。
她快步跑到秦渊身边，围着他转了两圈，还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的胳膊。
嗯，硬邦邦的，跟铁块一样。
“秦渊，你……你老实交代，你是不是被什么老怪物附体了？”云歆压低了声音，一脸神秘地问道。
秦渊刚从一个倒霉蛋身上摸出一个储物袋，闻言瞥了她一眼，没好气地说道：“你才被附体了。”
“那这怎么解释啊？”云歆指着满地的狼藉，声音都变调了，“这些人可都是凝气境啊！就这么被你……啪啪啪几下，全解决了？”
她一边说，一边还学着秦渊刚才出掌的动作比划了几下。
秦渊懒得跟她解释，将搜刮来的几个储物袋掂了掂，然后一股脑地抛给了段子轩。
“拿着，你们的战利品。”
段子轩下意识地接住，几个储物袋沉甸甸的，可他却觉得烫手。
“这……这怎么行？人都是你杀的，东西自然该归你。”段子轩连忙推辞。
他现在对秦渊的称呼，已经从“秦渊”变成了“秦师弟”，语气里充满了敬畏。
“我说了，是你们的。”秦渊的语气不容置疑，“你们引来的怪，自然归你们。”
段子轩：“……”
这叫什么话？什么叫我们引来的怪？
我们是受害者好不好！
可看着秦渊那平静的眼神，他把反驳的话又咽了回去。
算了，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跟这种怪物，是讲不通道理的。
苏悦默默地站在一旁，从头到尾，她一句话都没有说。
她的心，比段子轩和云歆他们更乱。
别人只是震惊于秦渊的实力，而她，却是在目睹自己整个世界观的崩塌。
凡体是修行界的废物？
凡体注定没有未来？
这些她从小被灌输，并且深信不疑的铁律，在秦渊面前，就像一个笑话。
她亲眼看着秦渊在山洞里突破，那种不属于灵力的，更加霸道、更加本源的气息，至今还萦绕在她的心头。
她亲眼看着秦渊一掌一个，将那些在她看来需要全力以赴才能对付的凝气境武者，像打孩子一样轻松解决。
她甚至能感觉到，秦渊……还未尽全力。
他从始至终，都显得那么游刃有余。
那句“支流也能汇入大海”，又一次在她脑海中回响。
她看着秦渊，那个她曾经亲手推开的男人。
她忽然觉得无比的讽刺。
她以为自己选择了一条更宽阔的主干，奔向名为“大道”的海洋。
可现在她才发现，秦渊这条她眼中的“支流”，不仅没有干涸，反而以一种她无法理解的方式，冲破了河道，化作了滔天巨浪。
而她这条所谓的“主干”，在这巨浪面前，显得如此渺小，如此可笑。
道心上的那道裂痕，似乎又扩大了一分，丝丝缕缕的痛楚，从灵魂深处蔓延开来。
“苏师姐，你没事吧？”云歆注意到了苏悦苍白的脸色，关切地问道。
苏悦回过神来，轻轻摇了摇头，目光却依旧无法从秦渊身上移开。
不对，我没有错，凡体终身难入真元境，已是前路断绝了。
这么一想，苏悦的道心上的那道裂痕又慢慢的恢复了。
秦渊已经处理完了战利品，他走到那个被废掉的周通面前，蹲了下来。
“你……”周通的眼中充满了恐惧，身体不住地颤抖。
他想求饶，可颈骨已断，他连发出声音都做不到。
秦渊没有理会他的恐惧，只是平静地问道：“云水宗这次进来了多少人？最强的是谁？在什么地方？”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让人无法抗拒的威严。
周通的眼神闪烁，似乎还在犹豫。
秦渊没有再问第二遍。
他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点在了周通的丹田上。
一股奇异的震荡之力，顺着他的指尖，透了进去。
“啊——！”
周通发不出声音，但他的身体却剧烈地抽搐起来，眼珠子暴突，脸上青筋毕露，仿佛在承受着世间最极致的痛苦。
他的丹田虽然被苏悦的“碧海潮生”重创，但根基还在。
可秦渊这一指，那股霸道的力量，却在蛮横地撕裂、粉碎他丹田内的一切！
比直接废掉修为，要痛苦千百倍！
“我说……我说！”
周通的意志彻底崩溃了，他用尽全身力气，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嘶哑的音节。
秦渊收回了手指，静静地等着。
周通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断断续续地将自己知道的一切都说了出来。
云水宗这次由大师兄厉绝带队，一共进来了三十多人。
厉绝实力强横，心狠手辣。
他们的大本营，设在秘境中央的一处名为“血煞谷”的地方。
那里，也是此次秘境考核最重要的一处资源点。
问完话，秦渊站起身，看都懒得再看周通一眼。
“走吧，此地不宜久留，血腥味会引来妖兽。”
他转身，对着段子轩等人说道。
“那……他们怎么办？”段子轩指了指地上躺着的云水宗弟子，有些迟疑。
“妇人之仁。”秦渊摇了摇头，径直向前走去，“你们要记住，在这秘境里，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今天若不是我碰巧赶到，你们的下场，会比他们惨一百倍。”
这句话，像一盆冷水，浇在了段子轩和云歆等人的头上。
他们瞬间清醒了过来。
是啊，如果不是秦渊，他们现在会是什么下场？
男弟子被虐杀，女弟子……云歆不敢再想下去，打了个寒颤。
她看了一眼那个瘫在地上的周歆咬了咬牙，第一个跟了上去。
段子轩叹了口气，也招呼着剩下的两个同门，快步跟上。
苏悦走在最后，她回头看了一眼那片修罗场，又看了看走在最前方的秦渊。
她忽然发现，自己好像从来，都没有真正认识过秦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