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些?你所谓的信念,要如何贯彻到底?”
“全面出击。再和远坂他们商量一次,把能想到的办法挨个试一遍,排除行不通的。
另外,得同时想好对付其他从者的策略。
时间是关键——伊莉雅说了,Lancer已经被打倒了。
这样一来,剩下的从者就只有 Saber和一个身份不明的家伙。
那个身份不明的从者虽然在森林里袭击过我们,但出手感觉很留情……简直就像有别的目的,对付我们只是顺带。说不定,能根据它的目的和它联手。要是能成,就能火速解决 Saber和圣杯——”
“荒唐。我可没在听你说眼前这点事。”
我正拼命盘算该怎么行动、还剩哪些选择,Archer突然冷冷地打断了我。他毫不掩饰自己的不耐烦,用非人般的眼神睥睨着我。
“局势对你们不利。仅凭我们目前的战力,对上幕后黑手们恐怕讨不到好。
但——正如你难得说对的那样,道路尚未注定。
说不定,也存在让你活下去的路。
若真是如此,圣杯战争这场无聊闹剧,终于要进入高潮了。
小子,你敢说要与魔道为敌?当今世上,可有钻研魔术长达千年的人。
对你们这些凡人而言,他们与神明无异。你难不成,是想向神明宣战?”
那个火焰之夜。冬日的街道上,数百人失去了生命。
那里本该有防火设备,消防车也该出动了。可那场大火却像在嘲笑现代技术一般,瞬间烧毁了一切。
那种人力无法企及的恐怖威力,确实如同神话中所谓的神罚。如果那是圣杯引发的,便等同于魔术招致的灾祸。
能引发同等事态的魔术师,一定也存在。
——但是。
“管他是神还是王,不管拥有多强的力量,都没资格随意杀人。无论谁,都没有理由被那种家伙无端杀害。
凭什么要听从神明,任由自己本该能决定的人生被搅得一塌糊涂。
因为赢不了、对方太强就放弃……那样和那个夜晚又有什么区别?要是因此有人死去,我绝对无法容忍。”
要是因为这种理由放弃了。逝者的遗憾、生者的痛苦,又该去往何处?
我不会让它们消失,不会让它们变得毫无意义。哪怕最终燃烧尽自己的生命——那个夜晚我没能被烧死的理由,一定就在于此。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疯了吗?不为名誉利益,不为信仰复仇——就只为了贯彻自我,扬言要与神为敌!原来如此,对你而言,敌人从一开始就是你自己啊——!”
不知哪句话戳中了他的笑点,Archer笑得肩膀都在发抖。这家伙真是不会看气氛,别人正认真说话呢他却笑了……但与语气相反,那笑声并非嘲讽,反倒像是听到了什么打心底觉得有趣的话,显得兴致勃勃。
即便失去了记忆,这个男人也曾与神明及其眷属战斗过。或许,我所说的话,与他那些失落的记忆或本质,在某处产生了共鸣吧。
他放声大笑了好一阵,或许是笑得上气不接下气,Archer才终于平静下来。他勾起唇角,再次将目光投向我。
“不过也好。光是聪明的杂种遍地都是,随手就能扫一堆。在世俗的聪明和罕见的愚蠢之间,愚蠢的那一个反而更有看头。都到这地步了,要是你还摆出一副‘我很聪明,我要救人’的伪善面孔,那你就彻底没什么值得一看的地方了。
正义的伙伴?想拯救所有人?哈——正因为你举着这种借来的镀金招牌,才会站不稳脚跟。若是梦想,就该凭着自己的欲望说出来。假货打造的赝品,连尘埃都不如。
听着。你内心深处的感情,你所怀抱的愤怒,这才是你自己的‘真实’。千万不要忘记它——高兴吧,杂种。你现在,已经触碰到愉悦的阶梯了。”
说完这话,黄金色的青年终于收敛了笑容——。
“——好好挣扎吧,卫宫士郎。你如今的模样,或许能改变某些命运。
我能给的忠告就这些。到最后,都要贯彻你这份愚蠢啊。”
他的嘴角残留着几分毒蛇般的笑意,话语中藏着一丝残忍。
我迟迟才反应过来,这又是一场关乎性命的问答,身体因那份危险而紧绷。这个从者曾那般自然而然地想过要舍弃我。
Archer说过,他以我的烦恼和遭遇为乐。这位既不需要御主也不需要圣杯的英灵会帮我,不过是为了自己的娱乐罢了。
当我不再像从前那样带着迷茫战斗,而是找到了关于自身目的的答案时,这个男人的“娱乐”性质便会改变。若是他对此不满意,大概就不会再陪我耗下去了。最坏的情况,我此刻或许已经被杀了。
要是没遇到 Archer,我恐怕会走上另一条路吧。一定会封锁自己的欲望与感情,一味追逐 Archer所说的“借来的幻想”——最终与这个认可人类欲望的男人彻底决裂。
但我没有选那条路。或许是我找到的答案中那份鲁莽合了他的意,他才愿意继续当我的从者。
那么——为了不违背口中的誓言,我必须战斗。为了和大家一起救下樱与这座城市。
“——要是我在安安静静听着,你怕是要说出什么不得了的话了吧,士郎。”
这时,我第二次听到了身后传来的声音。转头望去,远坂脸上带着几分疲惫,正无奈地摇着头。
“什么啊,你在这儿啊,远坂。”
“什么叫‘什么啊’,至少打个招呼吧。那边那个金光闪闪的家伙嗓门大得都传到这儿了。
我还在想这次又要冒出什么胡话……你,是想向魔术世界宣战?就因为想救人,怎么会得出这种念头啊?”
“我又不是要不分青红皂白地找人打架。但要是还有其他人在搞圣杯战争这种事,那肯定不能不管吧。”
“……服了你了。你是认真的?魔术师这号人啊,多少都有点没人性。说白了,只要没暴露,做什么都没人追究。
虽然圣杯战争级别的伤亡不常见,但让普通人受害、牺牲的情况可到处都是。你说要和这一切为敌,简直是疯了。
说白了,你想做的事和自杀没两样。就算你不是半吊子魔术师,哪怕有从者级别的力量,结果也不会变。”
远坂指着我,一脸像是头疼欲裂的表情。不过这点道理我还是懂的。就现在这样,孤身一人不假思索地冲去和妖魔鬼怪硬碰硬,那简直是疯狂的自爆行为。
“确实。这我也知道。所以我没打算就这么硬来。
对了,远坂。之前你说要教我魔术的约定,因为各种事一直不了了之了吧?那个约定,这场战斗结束后还能作数吗?当然,相应的报酬我会付的。”
“——哈?”
卫宫士郎这人,什么都缺。
没才能、没知识,没技术、没人脉。
要结束这场圣杯战争,还要阻止下一场圣杯战争发生,不管有多少东西,恐怕都不够用。
所以我只能这样一点一点收集,把它们变成自己的力量。
“……你是不是傻?这根本不是学会魔术就能解决的问题吧!?抱着这种想法冲出去,绝对会出大事的——!
算了。为了不让你再冒出这种天真的念头,我好好给你讲讲魔术师到底是些什么东西!之后我会好好跟你算这笔账,你做好心理准备!”
远坂“哼”了一声,气呼呼地转过身去。要是正经的魔术师,别说答应这种人的请求了,恐怕会觉得我可能碍事,直接把我除掉吧……抛开这点不谈,圣杯战争结束后她本就没理由帮我,可最后还是答应了。
远坂虽说我的方向不切实际,但并没有否定“无法容忍牺牲普通人的魔术师与体系”这一想法。不管嘴上怎么抱怨,她其实早就厌倦了那种行事风格。我真心觉得,这位同学是个好人。
“真是的……徒手冲上去跟从者打,乱用莫名其妙的投影,还说圣杯战争结束后也要战斗,真是一不看着就会搞出天大的乱子。再不管你,真要没法收场了……。
啊算了,先别想那么远的事!这种多余的心思等活下来再说。听到没?”
这话说得在理。我刚才跟着 Archer的话头,差点忘了眼前的事——要是过不了眼前这关,根本就不存在需要担心的未来了。
“关于樱的事,我试着和伊莉雅斯菲尔商量有没有什么好办法。
虽然只能争取点时间……或许能把樱体内的从者之魂,转移到作为正规圣杯的伊莉雅斯菲尔身上。
哪怕只转移一部分,樱的负担也应该能减轻不少。”
“真的吗?可伊莉雅会轻易答应吗。要是这么做,樱是轻松了,但伊莉雅她——”
“嘛,那孩子好像也挺有自尊心的。照现在的情况,樱要是作为伪圣杯完成,爱因兹贝伦家就等于被玛奇里夺走了从者、圣杯所有一切。她说既还了欠我们的人情,又能给脏砚添堵,就愿意帮忙了。
已经让她尽快动手了……但这只是权宜之计。按伊莉雅斯菲尔的估计,最多只能让樱濒临崩溃的身体撑一两天。要是在那之前没法搞定圣杯本身——很遗憾,就只能牺牲樱了。”
只剩两天——不,要确保万无一失的话,其实只有一天。哪怕只多争取了一天,我也对帮了大忙的两人感激不尽,但我们必须在这短短时间里了结一切。
我总算搞清楚,樱的问题最终会归结到大圣杯上,而酿成这一切的根源就是间桐脏砚。他不可能不知道圣杯之恶的事。就算我们想瞄准传说中存在的大圣杯本体,那个老怪物也肯定设好了陷阱。
也就是说,要救樱,无论如何都绕不开和间桐脏砚——以及被他操控的 Saber的对决。
最坏的情况,那个黑影怪物也可能掺和进来。虽然很明显它和樱关系极深,但那怪物的出现却和樱的位置、意志毫无关联。它是如何被操控的,按什么标准出现的,我完全猜不透脏砚的底牌。
“说实话,berserker昨天被打倒真是太伤了。能和 Saber抗衡的从者,除了 berserker就没别人了。Archer只要记忆没恢复,就没法指望吧?
也就是说——仅凭我们,赢不了脏砚。不管 berserker给 Saber造成了多重的伤势,既然没打倒她,今晚她大概就会恢复。要说能怎么改变这局面的话——”
“就是昨天那个身份不明的从者。Archer,那家伙到底是什么来头?”
我向稍远处靠墙而立的 Archer询问情报。这家伙应该和对方的从者直接交手过。
之前因为樱的问题太过棘手,这事被我彻底抛在了脑后,但其实早就该问清楚的。
青年脸上露出嘲讽的笑容,仿佛在鄙夷我的无知。不过他似乎也没理由不回答,正要转头看向我开口时……他的视线却突然眯了起来。
不是看向我,而是看向我身后——眺望着宅邸庭院的远端,越过住宅区的方向。
“——既然如此,让本人来说不是更快。”
“唰”的一声,我和远坂瞬间摆出戒备姿态。在 Archer视线的尽头,距离卫宫邸足有两百米的地方,那家伙正站在一栋小楼的顶端。
红色的外套在月光下飘扬,锐利如鹰隼的双眼,即便相隔如此之远,依旧紧紧锁定着我们。
他手中的西洋弓没有搭箭,但这根本不足以让人放下戒备。因为那双直视着我的眼眸里,分明藏着毫不掩饰的敌意。
——仿佛在说:我随时都能射杀你。
“那就是第八位从者……他也是 Archer职阶?”
他的五官看着像亚洲人,肤色却呈褐色。白发配红外套……仅凭这些信息,完全猜不出是哪位英灵。
但奇怪的是,面对这个神秘的从者,我心底涌起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一种难以言喻的厌恶感。
我没料到对方会主动找上门,但这无疑是最糟糕的情况。要是被他从那里进行远距离狙击,我们立刻就会陷入绝对的劣势——可那神秘男人却没有要动手的迹象。
或许他还存有一丝理智,知道在这种居民区动用从者的武器会造成怎样的后果吧。
“哼。倒是挺狂妄,像是在引诱我们过去。
——这么说吧,小鬼。要是就这么龟缩在宅子里,最后只会被人瓮中捉鳖。”
“只能去会会他了……他就是在等我们有所行动。远坂,樱和伊莉雅就交给你了。”
最糟糕的结果可能是,这个从者的御主和间桐脏砚联手了……要是 Saber和他同时来袭,我们就彻底没救了,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赢。
但如果真是这样,在爱因兹贝伦森林那次交手时,他的攻击未免太过手下留情。虽说他确实对我们发起了攻击,却没有和 Saber联手。要是他们真的完全协同作战,我们根本活不到现在。
既然目前无法确定他们是否结盟,就只能先假定双方势力独立,再采取行动。
不管最终会是战斗还是谈判,现在都必须回应那个从者的挑衅。
“偏偏选这种时候找上门……知道了。这里交给我。如果我们还没回来,樱和伊莉雅回来的话,就让她们去我家汇合。
……一定要平安回来啊,士郎。”
“嗯。谢了,远坂。”
要是那个从者和他的御主分头行动,最坏的情况就是我和 Archer离开后,宅邸遭到突袭。远坂应该是想到了这种可能,才特意叮嘱我。
到底是哪里泄露了宅邸的信息?间桐脏砚知道这里倒也正常——罢了,先不去想最坏的可能。
既然已经被对方先手牵制,眼下首要任务就是牵制住那个从者,否则根本没法规划下一步。
或许我们不该一直守着这座宅子,在市区里被动应对,但现在说这些也无济于事了。
只能去了。无论是福是祸,都得去会会这位第八位英灵的邀约……!